測靈石柱在爆發出那道驚人的青光后，便沉寂了下去。

后續的孩子一個個上前，小手貼上，石柱再無半點動靜。

族人們也漸漸從那股狂熱中冷靜下來，這才是常態。

陳氏三百年，出過的最高品級也不過丙品，如今有了一個乙品，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下一個，陳琳。”

一個瘦弱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上前，她是旁支的孩子，父母都是凡人。

她將手貼在石柱上。

三息之后，石柱底部，竟悠悠亮起一點微弱的赤芒。

“丁品火靈根！”主持測試的長老先是一愣，隨即高聲喊了出來。

雖然只是末等，但終究是靈根！

陳氏又多了一個能踏上仙途的后輩。

緊接著，怪事發生了。

“陳安，丁品土靈根！”

“陳月，丁品水靈根！”

“陳望，丁品金靈根！”

當最后一個待測的孩童，也測出了一個丁品木靈根后，宗祠里鴉雀無聲。

算上陳玄，一天之內，陳氏新增六名有靈根的后輩！

一個乙品，五個丁品！

這是陳氏立族三百年，從未有過的盛況！

死寂過后，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陳道玄激動得渾身都在抖，他仰頭看著宗祠的頂梁。

“天佑我陳氏！天佑我陳氏啊！”

他喃喃自語，隨即振臂高呼。

“此乃我族行善積德，庇護蒼莽鎮所得的福報！是祖宗顯靈！”

許多老成持重的長老，此刻也是滿面紅光，激動得不能自已。

這已經不是巧合，是氣運。

家族的氣運，來了！

翌日清晨，寒風凜冽，急促的鐘聲便響徹青竹山。

所有煉氣期的族人和昨日測出靈根的父母被召集到議事廳。

這里的氣氛與昨日的宗祠截然相反。

族長陳道玄坐在主位，一夜未眠，眼角全是血絲，昨日的喜悅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片濃重的陰霾。

二長老陳守義站著，撥動著手里的紫木算盤，清脆的“噼啪”聲在死寂的大廳里格外扎耳。

“啟蒙一個丁品靈根，從淬體、開脈到引氣入體，踏入煉氣一層，最省著花，也要一階下品淬體丹三枚，開脈散一瓶，靈谷每月三斤。合計下品靈石，至少二十塊。”

他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

“我們有五個。”

“至于麒麟子……”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陳道玄。

“族長，乙品靈根的消耗，十年之內，投入不下一千靈石。”

一千塊靈石。

這還只是最初的投入。

府庫里還剩多少？

三百塊下品靈石。

這還是算上了蒼莽鎮承諾增收的賦稅之后，未來一年能攢下的全部家底。

根本養不起！

“我提議，”一位須發皆白的三長老沉聲開口，“集中所有資源，全力培養陳玄！至于其他五個孩子……可以先讓他們像凡人一樣長大，待家族寬裕之后，再做打算。家族的未來，系于麒麟子一人，不容有失！”

角落里，那五個孩子的父母身體一僵，卻不敢出言反駁。

“三長老此言差矣！”

一個中年修士豁然起身，正是其中一個孩子的父親，他紅著眼。

“我兒也是陳氏血脈，也是家族的希望！怎能因資質稍差，便被直接放棄？若今日能棄他們，他日家族若再遇危機，是否也要棄我等這些修為低微的族人？”

這話問出了在場許多煉氣初期修士的心聲。

議事廳內頓時議論紛紛，兩派人爭執不休。

陳道玄坐在主位，一言不發。

“啪。”

一聲輕響。

一直沉默的陳守義，緩緩將算盤放下。

所有爭吵都停了，眾人驚訝地看著他。

這位二長老一向利益至上，最可能支持放棄那五個孩子。

“不能只算靈石。”

陳守義的聲音依舊冷硬，話里的內容卻讓所有人意外。

“人心，也是一本賬。今日若舍棄五子，則人心盡失。一個離心離德的家族，就算出了一個大能，根子也是爛的，風一吹就倒。”

他掃視眾人。

“蒼莽鎮之事，平夫子教我的，還沒忘。”

陳道玄的身體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不放棄，資源從何而來？

議事廳再度陷入死寂。

這是一個死局。

前所未有的天才井噴，帶來的不是崛起，反而是將整個家族拖入了崩潰的邊緣。

所有人都低著頭，那份甜蜜之后，是令人窒息的絕望。

“咳咳。”

一聲輕微的咳嗽打破了寧靜。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坐在末席的陳年，正用那根油光發亮的竹杖，輕輕叩了叩地面。

他不知何時來的，悄無聲息。

“平夫子。”

陳道玄站了起來。

陳年沒有理會眾人，他只是看著滿是憔悴的陳道玄，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平靜。

“道玄，我記得你爺爺，也就是我父親在世時，常跟我說一句話。”

“他說，陳氏家大業大，明面上的府庫要公允，但當家的手里，總得藏著點誰也不曉得的私房，以備不時之需。這叫‘狡兔三窟’。”

陳道玄愣住了。

只見陳年從寬大的袖袍里，摸出了一個半舊的粗布錢袋，隨手放在身前的桌上。

袋子不大，癟癟的，看著裝不了多少東西。

“這是我當了一輩子夫子，還有早些年操持家業時，東拼西湊攢下的一點體己。人老了，留著也沒用。或許，能解一點燃眉之急。”

話音落下的瞬間，陳年的心神沉入功德簿，意念決絕。

【功德-200，剩余功德：0點。】

【兌換成功：下品靈石*200。】

陳道玄走上前，拿起那個輕飄飄的錢袋，入手卻是一沉。

他解開袋口，往桌上輕輕一倒。

“嘩啦啦………”

兩百塊閃爍著溫潤靈光的下品靈石，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府庫三百一十二塊，平夫子一人，拿出了兩百塊！

“哐當！”

二長老陳守義手里的算盤掉在了地上。

他死死盯著那堆靈石，又猛地抬頭看向那個神情平靜的老人。

陳年看著眾人，輕輕一嘆。

他已是懸崖邊上的人，只能奮力一搏，將自己，將整個家族，都推向那條看不清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