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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煞丹

夜。

濟州府城西,一處無人問津的院落,唯有西廂房內,透出一點昏黃的豆大燈火。

房中,一口半人高的大缸架在熊熊炭火之上,缸內,墨綠色的虎骨膏藥液翻滾著,咕嘟作響,散發出濃重而刺鼻的腥膻之氣。

一個赤裸的幼小身軀,正靜靜浸泡其中,正是陳玄。

藥力,如萬千燒紅的鋼針,又似無數噬骨的毒蟻,自他周身的每一個毛孔瘋狂鉆入,沿著筋絡,直刺骨髓深處。

陳玄的牙關早已咬出了血,小臉慘白,渾身不住地劇烈顫抖。有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即將昏死過去,可每當意識渙散之際,腦海之中,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幅充滿了穩定與均衡至理的《鎖靈陣》基座圖紋。

痛,是亂。陣,是序。

他將自己那點微弱的神念,強行從肉身的崩潰感中抽離,沉浸在那一筆一劃的觀想之中。以陣法的“穩定”為樁,以“均衡”為理,去對抗,去疏導,去承受…..

他硬生生,熬了下去。

門外廊下的陰影里,吳盡抱鉞而立。

他本以為,這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子,最多能堅持一炷香的功夫。未曾想,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當第三個時辰過去,炭火漸熄,藥液冰涼,那孩子竟依舊還挺著。

當陳玄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大缸中搖搖晃晃地爬出時,他渾身皮膚寸寸皸裂,滲出細密的血珠,整個人瞧著凄慘無比。

可他那雙眸子,卻清明。他甚至還記得,對著吳盡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行了一個拜師之禮。

吳盡那顆早已被仇恨與殺伐冰封的心,在這一刻,竟微不可察地,泛起了一絲波瀾。

他一言不發,從懷中摸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極為嚴實、頁腳都已卷起的破舊冊子,扔到陳玄面前。

冊子攤開,上面沒有一個字,只畫著一幅簡單得近乎粗陋的人體呼吸圖。

“《龜息功》。”吳盡的聲音沙啞如舊,“學不會,就死。”

這是他壓在箱底,賴以活命的最后一門本事。

千里之外,青竹山。秋雨初歇。

陳陽在英雄碑下演練槍法,已成日常。月余苦修,他漸漸發現了一樁奇處。每當他心神沉浸,將對兒子的思念與守護家族的執念盡數融入槍意,便能從那玄鐵巨碑之上,牽引來一絲微弱卻無比精純的鐵血煞氣。

這股煞氣不入丹田氣海,不走周天經絡,而是以一種極為霸道的方式,直接滲入他的筋骨皮膜,如千錘百煉,淬煉著他這具凡俗之軀。他的氣力,竟在不依仗絲毫靈氣的情況下,日漸增長。

陳陽大喜過望,立刻將此法傳授給一手建立的“鎮山軍”。

然而,變故隨之而來。普通士卒心志薄弱,遠不及他這般有著刻骨執念,強行引煞氣入體,不過數息,便心神失守。輕者口鼻滲血,經脈受損,重者更是當場瘋魔,見人就咬。

鎮山軍的戰力提升,遇到了第一個,也是最致命的瓶頸。

宗祠二樓,陳年憑欄而望,將山下操場的一切盡收眼底,眉頭緊鎖。

他沉入識海,在那本古樸的青銅功德簿中反復搜尋。功德簿上光華流轉,無數兌換選項如過江之鯽,一閃而過。

終于,在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找到了一行字。

【兵煞淬體丹方】:以萬民哀思為火,以英魂煞氣為引,輔以固本培元之草藥,可煉制淬體之丹。此丹能中和煞氣之狂暴,化戾氣為滋養,凡人服之,可脫胎換骨。

兌換所需家族功德:三百點。

陳年毫不猶豫,心念一動。

【兌換成功】

【剩余功德點:四百五十點。】

陳年親自開爐,以英雄碑下那匯聚了各家香火與哀思的“百家土”為爐基,取碑身日夜散逸的煞氣為藥引,三日丹成。

丹爐開啟之日,一股混雜著草木清香與金戈鐵馬之氣的異香,飄散而出。

一名在此前嘗試引煞氣而受了內傷的鎮山軍,被選為試藥之人。

丹藥服下,他經受了一日一夜萬蟻噬身的痛苦,最終昏死過去。再醒來時,他一拳,竟在試煉石靶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寸深拳印。其體魄、力量,暴漲了何止三成!

外事堂內,陳陽看著這名脫胎換骨的屬下,喜不自勝。下一刻,他竟對著聞訊而來的父親,聲音哽咽:“爹!求您……求您勻出幾顆,送去濟州府……玄兒他……他也在習武,身子骨弱啊!”

陳年看著兒子鬢角新增的白發,沉默了許久。

最終,他點了點頭。陳氏的根,終究是在玄兒身上。

他親自揀選了三顆品相最好的兵煞淬體丹,用蠟丸封好,藏在一批運往濟州府販售,最不起眼的獸皮山貨之中。

押送的,是外事堂一名最是穩重可靠、與陳家有三代交情的凡人管事。走的,亦是人煙稀少、最不起眼的山間商路。

陳玄在武館的艱苦修煉,并未逃過柳家的眼睛。

這一日,柳家那位老管家再次登門。此番,他帶來的不是金銀財帛,而是一名瞧著三十出頭,廚藝精湛、手腳麻利的仆婦。

老管家言辭懇切,稱家主聽聞“義侄”在此生活清苦,心中不忍,特遣族中一位擅長調理飲食的旁系婦人,前來照料。

吳盡一雙冷眼,早已看穿了這“照料”背后“監視”的本質。他默許了仆婦留下,卻在當晚,用一句話告誡陳玄:“入口之物,必先讓我過目,或讓籠中之雞先嘗。”

與此同時,金鉤商行的沈紫瓊,也未曾忘記這個讓她頗感興趣的小家伙。

她偶爾會派人送來一些上好的金瘡藥,言明是“鬼市那個人情的利息”;偶爾,她麾下商隊的彪悍護衛,也會在“不經意間”路過武館,尋吳盡切磋兩手,閑聊之間,總會有意無意地探問陳玄的近況。

各方勢力,如一張無形的蛛網,已在陳玄身邊,悄然織起。

半月之后,那批來自青竹山的山貨,終于風塵仆仆地抵達了濟州府。

陳玄拿到了那三顆藏在獸皮夾層里,貌不驚人,卻凝聚著爺爺心血與父親期盼的丹藥。

隨行的信中,陳陽只字未提丹藥的珍貴與來歷,只說是山中采的些強身健體的草藥丸,讓他遵師父之命服用,切莫貪多。

陳玄將丹藥交予吳盡。吳盡以銀針試之,又刮下粉末讓雞食之,確認無毒后,才讓陳玄服下一顆。

丹藥入腹,一股遠比虎骨膏狂暴十倍的兵煞之氣,如火山般轟然爆發!

“不好!”吳盡大驚失色,以為是何種烈性毒藥,正要出手施救,卻見陳玄雖痛得在地上翻滾,渾身血管暴起,卻在劇痛之中,下意識地運轉起那早已成本能的《龜息功》,同時以陣法之理,艱難地疏導著那股在體內橫沖直撞的恐怖能量。

就在此時,無人能見的異變,在他丹田深處發生。

他那被青銅功德簿偉力遮蔽的甲品木靈根,在這股精純至極的鐵血煞氣刺激下,竟本能地運轉起來!

木,主生機,綿綿不絕。煞,主殺伐,酷烈無情。

一青一灰,一生一殺,兩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他的丹田氣海內劇烈沖撞、盤旋、撕扯,最終,竟奇跡般地達到了一種無比微妙的平衡。它們相互糾纏、融合,凝聚成了一粒只有芥子大小、通體呈灰青之色的奇異“種子”。

這,是仙武合流的第一步。一條從未有人走過,亦無人敢想的荊棘之路。

陳玄的神魂,完全沉浸在這種破而后立的奇妙狀態之中,渾然未能發覺,在他煉化那股磅礴藥力的過程中,一縷精純到了極點,又帶著“無主軍魂”氣息的兵煞之氣,竟自他頭頂百會穴悄然逸出。

那縷氣息,飄出了破敗的院墻,越過骯臟的街巷,融入了濟州府這片龍蛇混雜之地的污濁夜色之中。

城南,一處終年不見天日的地下石室。

一名身著血色長袍的“穢血堂”煉丹師,正對著一爐翻滾著腥臭黑血的丹爐,愁眉不展。

忽然,他聳動了一下鼻子,仿佛聞到了什么。下一刻,他臉上的愁苦瞬間被一種貪婪至極的狂喜所取代!

他連滾帶爬,不顧打翻了身旁的瓶瓶罐罐,沖到石室最深處。那里,一尊被濃郁黑霧籠罩的身影,正靜靜端坐。

血袍煉丹師重重跪倒在地,身體因極致的激動而劇烈顫抖,聲音嘶啞而尖利。

“堂主!堂主!天大的機緣!弟子聞到了……聞到了傳說中,只在古戰場萬人坑深處,機緣巧合之下才能誕生一縷的‘無根煞魂’!這……這是煉制‘血神子’最上等、最完美的藥引啊!”

血袍煉丹師狂熱地抬起頭,用一種近乎癲狂的語氣嘶吼道:“此物……此物就在城西!弟子絕不會聞錯!”

黑霧之中,那道沉默的身影,緩緩地抬起了頭。

霧氣稍散,露出的,是一雙不似人類,猩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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