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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凡骨生道根,槍鳴慰子魂

秋雨已連綿三日,沖刷著青竹山的一切。

內室,藥氣與潮氣混雜。

昏睡了整整三日的陳陽,在一陣被刻意壓抑著,妻子劉云的低泣聲中,眼睫微動。

他尚未睜眼,那敏銳了數倍的五感,感知到的第一件事,并非身體的異樣,而是這間屋子里,憑空缺了一塊。

那塊空處,本該有著一個屬于他兒子的,小小溫熱的氣息。

空得讓人心慌。

他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卻恰好對上從門外走進來的父親陳年。

屋外是凄風冷雨,屋內是昏黃燈火。父子二人隔著數步之遙,久久對視,一室死寂。

陳年的眼神平靜而疲憊,那雙渾濁的眸子里,只寫著“別無他法”四個字。

陳陽的眼中,則是自蘇醒那一刻起,便被巨大失落與痛苦瞬間淹沒的。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想問“玄兒呢”,想問“他走了嗎”,可最終,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他知道答案。

“陽哥!你醒了!”劉云的哭聲戛然而止,轉為一聲又驚又喜的呼喚。她忙不迭地跑去請來了族中那位老郎中。

老郎中搭脈、看舌、觀氣色,一番望聞問切之后,整個人如遭雷擊,捏著山羊胡的手指不住地顫抖。他用一種見了鬼般,極致不解的語氣,對著始終面色平靜的陳平顫聲道:“平……平夫子……堂主他……他這五臟六腑,潔凈堅韌,如新生之嬰兒;周身氣血之雄渾,奔騰如江河,怕是勝過尋常壯歲武夫十倍!這……這早已非是藥石之功,乃是……乃是脫胎換骨之兆啊!”

陳陽對這番石破天驚的話語充耳不聞。

他只是掙扎著從床上起身,不顧妻子“身子要緊”的阻攔,一步步走到屋角那只早已收拾妥當,屬于陳玄的小小行囊邊。

他從里面,拿出兒子臨行前換下的一件小衣,緊緊地攥在手里。

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奶香與陽光的味道。他將臉埋入其中,仿佛那是他與兒子之間,僅存的最后一絲聯系。

當晚,陳年獨自來到陳陽房中,將一本紙頁泛黃、不知被多少人翻閱過的陳氏最基礎的《引氣訣》,輕輕放到桌上。

他平靜地告訴兒子,那碗安神湯的藥力太過剛猛,雖險些要了他的命,卻也僥幸,為他這具凡俗之軀,洗出了一絲微末的、可以感應天地靈氣的根基。

陳陽看著那本薄薄的冊子,那是他年少時躺在床上,曾無數次夢寐以求之物。此刻,它終于姍姍來遲,入手,卻只覺得重逾千斤。

接連七日,陳陽依訣打坐,試圖感應天地靈氣。

他摒棄雜念,凝神靜心,可無論他如何努力,丹田之內始終一片死寂,如同一塊不聞外物的頑石。

那份遲來的希望,迅速被更深的挫敗感與自我懷疑所取代。仙道,似乎依舊對他緊閉著。

第八日深夜,風雨更急。

心煩意亂的陳陽放棄了枯坐,獨自一人,來到那座矗立于風雨中的英雄碑下。冰冷的雨絲狠狠打在他臉上,他伸出手,指尖劃過石碑上“陳道玄”與一眾戰死族人的名字。

想起他們的犧牲,想起被送去千里之外、前路未卜的兒子,一股巨大的悲愴、憤怒與不甘,自心底最深處轟然爆發。

就在這極致的情緒激蕩之中,他丹田那塊堅不可摧的“頑石”,終于“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

一縷比發絲還細,冰冷、銳利的“氣”,悄然滲入。

“感覺到了?”

陳年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后,將一件蓑衣,輕輕披在他那早已濕透的肩上。

見陳陽怔怔地點頭,他并未欣喜,反而聲音愈發沉肅:“莫要高興得太早。別人的靈根,是良田沃土,種瓜得瓜。你的,是絕壁石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一株草。它不靠天地靈氣滋養,只靠你的血、你的淚、你的不甘心去澆灌。此后,你沒有坦途可走,唯有水磨功夫,死熬而已。”

陳陽回到外事堂。

一夜之間,他整個人氣質大變,往日的溫厚謙和,被一種沉默的、如山巖般的堅毅所取代。他一言不發,只是將堂中所有卷宗,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重掌外事堂后,頒布的第一道命令,不是擴張,不是練兵,而是“徹查撫恤”。

他要求,將所有在此役中戰死者,尤其是凡人族人與附庸鄉民的撫恤金,在原有基礎上,再加三成。并且,必須由新成立的鎮山軍,親自護送到每一戶家中,當面點清,確保無人克扣,無人侵占。

他對屬下說:“我陳氏,欠他們的。這筆債,得還。還不起,也得記著!”

他走進鎮山軍的操場。

面對那一張張對他充滿敬畏的年輕臉龐,他沒有提及自身的變化,更未曾顯露分毫。他只是拿起一桿最普通的白蠟長槍,與眾人一同,從最基礎的刺、劈、挑、掃,開始操演。

只是這一次,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一股千鈞之重,槍尖破風,竟隱隱帶著令人牙酸的嗚咽之聲。

當晚,陳陽在院中再度嘗試《引氣訣》,依舊收效甚微。

他索性放棄,轉而拿起那桿白蠟槍,于院中一遍遍地演練起那套早已爛熟于心的“鎮山槍法”。

他將對兒子的無盡思念,對命運不公的滿腔憤懣,對守護家族的沉重執念,盡數傾注于槍尖之上。

一遍,十遍,百遍……

在他不知疲倦的演練中,丹田內那縷冰冷、桀驁的“氣”,竟被這股決絕的槍意所引動。它不走周身經脈,不入氣海丹田,而是以一種匪夷所思,霸道無比的方式,順著他的手臂筋骨,緩慢艱難的流向了他手中的長槍。

幾乎在同一時間,青竹山深處,陳年的識海之中,那本古樸的青銅功德簿微微一亮。

一行全新的金色小字,緩緩浮現:

【因陳陽重拾道心,以凡軀入道,穩固家族根基,錄家族功德:五十點。】

功德雖微末,其意非凡。

夜色最深之時,陳陽終于力竭,收槍而立。汗水混著雨水,順著他堅毅的臉龐滑落。

他低頭劇烈地喘息著,并未發現,他手中那桿平平無奇的白蠟槍的槍尖之上,一點比米粒還小的灰色光芒,一閃而逝。

那光芒落在他腳邊的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石子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那石子,便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捧細膩的齏粉。

就在陳陽沉浸在自己這奇特的變化之中時,一名外事堂的執事手舉火把,踩著泥水,匆匆趕來。他神色凝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將一封用火漆死死密封的信件,雙手呈上。

“堂主,濟州府八百里加急,從大楚京師方向來的……”

他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極低。

“是……是護送陳玄少爺的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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