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東西都收拾收拾,現在、立刻、馬上,咱們就得離開這個鬼地方。”
孟莊正在瘋狂收拾著行李,準備進入流亡逃竄的人生。
大夏律已經成了擺設,不就是殺個把人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殺人者無罪,是要講身份和地位的。
貴人殺奴仆,民不舉官不究,就算民報官了,凡事也有官官相護之說,彼此間哪怕不認識,但是官身即代表同處一個階級。
可若是貴人殺了貴人,這事就不好扯皮了,大夏的律法便會在這種時候奏效,開始體現他的公平公正。
除非……一方的實力完全壓過另外一方。
否則根本不會出現民女誣告千金小姐,甚至是妾室欺負正妻的荒唐事。
扯遠了。
至少孟莊認為自己這次是兇多吉少,與其賭一把便宜老爹救不救自己,司天監幫不幫他,以及……宋謙漏不漏馬甲拉他一把,倒不如一走了之,來得輕松自在。
他是灑脫了,沈若言卻是委屈巴巴的拉著他的袖子,婆娑著眼睛說道:
“你好不容易才在上京城里站穩了腳跟,怎么能說走就走?”
“都是我的問題,要是我打得過那些混蛋,你就不用出手,也不用現在要背井離鄉了!”
孟莊沒好氣的敲打著沈若言的單細胞大腦,沒好氣的反駁道:“別傻了,你才是被牽連的那個,別動不動就往自己身上攬鍋。”
“什么毛病啊這是?我都沒怪你,居然還會自我PUA,簡直是服了。”
“你趕緊去收拾你的衣物,趁著天色還早,咱們早點跑路!”
沈若言摸著腦袋,呆呆的問了一句:“你不扔下我啊?帶著我一起跑?”
“???”孟莊臉上寫滿了問號,搞不懂這姐們究竟是腦子里又抽了什么瘋:“我不帶你,你留下來還有得活?”
“癡線,趕緊去收東西啊,難不成你那些褻衣褻褲的私密物件,還要我幫你收?”
沈若言小臉一紅,立刻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以她這些時日對孟莊的了解,她知道他不會丟下自己,肯定會帶著自己一起跑。
可是……她就像是當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聽他說出要帶她走的話。
有時候啊,女人的心思,屬實讓人難猜。
“莊家!莊家別走!”
“教頭,你和莊家說說,咱們一起把那些尸體都扔進御河里,反正御河每天都有死人,誰知道他們的死活如何?”
門外,泰伯帶著一幫莊戶怔怔的看著帶著大包小包的二人,一時有些失神。
他們是真的舍不得,就像是后世的牛馬,感受過朝九晚五雙休八小時,足額繳納六險一金的福利之后,再去一家單休996的公司,甚至是一個月兩天調休,最低標準繳納福利,同時還各種考核扣工資的公司,換成是誰都會有巨大的落差,和萬般不舍。
而且他們以前的日子就不好過,動輒被莊家搶走所有收入,勉強混個溫飽餓不死,稍微遇到點災荒,賣兒賣女是常態,易子相食也并非是傳說。
曙光就在眼前,誰愿繼續沉淪?
孟莊與沈若言的心情也很沉重。
后者是難得有了一處桃花源,讓她能享受與那啥一起的難得安寧。
前者則是直到現在都難以接受這樣的局面,到現在他不認為自己有錯,他只是不愿意去剝削別人,去傷害別人,他有什么錯?
然而就在孟莊勸慰這些莊戶,希望他們莫要自誤的時候。
莊子外突然響起了稀稀拉拉的口號聲,這種口號甚至越來越大,越來越整齊。
“刀在手,跟我走!”
“殺狗官,搶莊樓!”
“為莊家復仇,殺光那些欺負咱們莊家的惡鬼!”
孟莊臉色瞬間大變,急忙朝著門外走去。
卻在大門口被孟誠堵了個正著。
“這是你攛掇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不不,大哥你怕是有些誤會,這可不是我做的,這不是大哥縱然的嗎?”
孟誠看上去很開心,他眉飛色舞的模樣讓孟莊攥緊了拳頭,很想繼續揍他。
“大哥是個好人,是你給了他們希望,給了他們除了活下去,還能追求更好生活的希望,而如今,卻有人要硬生生的掐斷他們的希望,他們的憤怒不是應該的嗎?”
“可你不該攛掇他們去……他們會死的!”
“大哥說話可真奇怪,既然怕他們會死,你當初就應該壓榨他們,榨干每一滴血后棄之敝履,反正都是死,在麻木中死去難道不比求而不得的死更輕松一些嗎?”
孟莊有些沉默。
是啊,如果自己對他們也和別人一樣壓榨,他們看不見希望,也就不會有掙扎的念想。
可偏偏……
不對,孟莊突然反應了過來,一拳打在了孟誠的臉上。
“我放你釀的屁!是他們違背了大夏律法,是吏部、大理寺、京兆府知法犯法,我做錯了什么?他們又做錯過什么?給他們希望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是上古時的圣賢們,是大夏與歷代開國的賢君能臣們,與我何干?”
他討厭孟誠,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害過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他剛剛在偷換概念,想把自己給繞進去。
孟誠挨了結結實實的拳頭后也不惱怒,反而笑得越發燦爛。
“是啊,大哥知道的,有法可依而不循法,這本來就不是我們的錯,你一直都知道,卻又一直都裝不知道。”
“這說明什么?大夏已經爛透了,已經徹底沒得救了!”
“老皇帝覺得修仙就能解決問題,只要自己變成長生者,就能一直把持住朝政,鎮壓四方,可他卻忘了,強如無始仙尊也從不親自干涉人間王朝,利用王朝氣運修行仙道,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他走不長遠。”
孟誠讓開身后的道路,在他后面,是一群義憤填膺,在寒風飄蕩的冬日里漲紅了臉,渾身散發著名為憤怒的百姓。
他們相約而至,各自拿起手中的農具,朝著城南其他莊子席卷,同時也在擴散至整個京郊的農莊。
“大哥,時機已至,帶著他們的希望,且往西行,只要有貴人相助,兄長必能乘龍直上青云。”
“誠,我很奇怪,天下大亂你讓我去西酈,你呢?你求的又是什么?”
孟誠摩挲著光滑的下巴,似乎是在撫摸被胖揍過的臉頰。
他沒有說話,孟莊也沒有繼續與他糾纏的意思,帶著沈若言,就朝著那幫憤怒的莊戶追了上去。
他殺人,還能活,真要讓這幫莊戶殺了人,那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等孟莊走后,孟誠杵在原地靜靜的看著自己大哥。
許久之后,他才緩緩開口,似是在回答孟莊,也似在述說自己的理想。
“順天應時,闡述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