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以南行百里之地便是羑里。
這里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居于群山之間有一座歷代大夏皇帝避暑納涼的華麗行宮。
夏,可享山色空濛的清涼山風,冬可至冰池觀臺閱千山封禁之絕美。
時至夜色時分。
本該靜謐的山道上,兩道身著素白流云道袍的老人,正一前一后朝著行宮所在的地青山緩緩走去。
“師弟啊師弟,你說你有什么用?”
“讓你去救湯天乙,你堂堂十二真君之一,居然還能被人逼到回山求援,你……我……,嗨呀,你可真是讓師兄好生懷疑,當年師父是為什么要把你與我等同列為十二真君!”
落后前者半個身位的黃龍道人不禁老臉一紅,又羞又憤。
他有心反駁一二,只是一想到自己求了諸位師兄,只有這位號為金光真君顧太一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便無奈的將滿肚子牢騷又憋了回去。
“不氣,不氣,顧師兄嘴雖然毒辣了點,但是有事他是真的能上啊!”
“你嘀咕些什么呢?”
“沒有,我是在感激師兄呢,不像某些人,口口聲聲說什么同門應當守望相助,真讓他上的時候,還得是顧師兄您最仗義!”
聽著黃龍的恭維,顧太一沒有謙虛,十分受用的捋著花白的胡須,不過嘴上依舊是強調道:
“少和我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話,等此事了結,別忘了答應了我的龍血。”
“放心吧,等此間事了,師弟的任務也算是大功告成,回頭必然親自為師兄送去煉寶!”
黃龍嘴上說得輕松,可臉上忍不住抽搐的胡須還是出賣了他,看上去并不服氣。
十二真君也并非全是同一個時代的天驕,以大師兄文廣最為久遠,他黃龍加入的時間最晚,兩人雖然同為真君之列,但是中間相差了至少三四千年的修行時間,真要動起手來……
嗯,黃龍還是有一戰(zhàn)之力的,不過也僅僅只有一戰(zhàn)之力。
二人走到行宮的廊道上,突然,顧太一伸手攔住了黃龍,從懷中取出一把赤紅發(fā)亮的長槍,洶涌澎湃的氣血鼓蕩而出,警惕的望著前方。
“好一個武道人,外蘊陰陽氣,內斂烘爐血,寶槍似火龍,金剛不動身,敢問閣下可是號為金光真君的顧道人當面?”
自廊道盡頭,有一身著黃金甲,手持雙戟的將軍走了出來,沖天戰(zhàn)意突兀生起,竟有幾分與顧太一分庭抗禮的模樣。
“師兄,就是他,先前就是此人攔在山腰,讓師弟我……咳咳,總之師兄小心了,此人怕是已至武尊巔峰,只差一步便能問鼎七品武王。”
“半步武王?那不還是武尊?區(qū)區(qū)螻蟻罷了,師兄我成就武王之時,這小輩怕是還沒出生呢!”
對面金甲將軍明明也是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此時被人稱之為小輩,卻也不生氣,而是帶著幾分遺憾的看著顧太一。
“傳聞前朝中期,曾有一位參透不壞之身的絕世虎將挽大虞之將傾,每每讀史都叫人忍不住心馳神往。”
“不成想堂堂武王,為求長生路也放棄了昔日堅守,化作道門走狗,當真是可惜啊,可惜!”
那帶著三分憐憫,三分惋惜,四分不屑的眼神,不知為何,讓顧太一忍不住勃然大怒。
“豎子安敢辱我?”
“未見吾道,你便是那坐井之蛙,得見吾面,爾等當知何為皓月之光!”
“念在武道艱難,能修至武尊巔峰已是不易,今日退下還能饒你一命,執(zhí)意尋死,可莫要怪貧道出手無情!”
那金甲將軍卻是搖了搖頭,重心下沉,將氣血洪流激發(fā)到極致,澎湃的氣血縈繞周身,身后恍如浮現(xiàn)出一頭大地抱胸,以戰(zhàn)斗姿態(tài),回敬了顧太一的勸告。
“不知死活的東西,師弟先行,一切以計劃為先,師兄今日說不得要再斬一代天驕,讓這無知莽夫知道,面對前輩該如何卑躬屈膝!”
黃龍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絲毫沒有留下師兄獨自對戰(zhàn)的扭捏。
自己這位顧師兄是什么實力,他可是心里門兒清,自己七品打不過六品,那是因為對面身為鎮(zhèn)殿將軍,手中的雙戟和戰(zhàn)甲并非凡品,自己窮得叮當響,全身最值錢的只有一身修為和肉身。
哪里能和法寶眾多,道武雙修的顧師兄相提并論?
毫無心理壓力的他,手中掐指一算,朝著行宮后段的觀湖臺便飛奔而去,徒留身后轟隆作響,二人打得是昏天黑地。
除了在半山腰阻擊的鎮(zhèn)殿將軍以外,再往內行,也有不少朝廷埋伏的好手。
只不過這些人大多都是在二三品之列,或許是覺得如果連鎮(zhèn)殿將軍都解決不了來犯之人,放再多的四五品武者,也都是在給來犯之人送人頭。
黃龍對付起這些零散之人幾乎不費什么功夫,等他落地觀湖臺之時,身后的行宮里已再也沒有了喧囂。
看著大晚上依舊枯坐在寒風中老者,黃龍揮了揮拂塵,作著道揖,高聲通名。
“無始仙尊在上,貧道黃龍救駕來遲,還望鎮(zhèn)國公見諒!”
“救駕?我只是一介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來救駕之說?”
“呃……這不重要,鎮(zhèn)國公,如今守衛(wèi)已經(jīng)被貧道清除,鎮(zhèn)殿將軍也被人拖住,咱們還是先離開這里,您再與我說教!”
羑里行宮之外,有一軍營,駐扎著戍守司隸的常備軍隊。
黃龍所擔心的,就是在這邊動靜太大,引來軍隊圍攻,到時候……想要脫身只怕有些麻煩。
“我不走,我又沒罪為何要走?”
“以我之功勞,陛下盡管幽囚,反正我這一生……已然知足,一日見不到太子,我便一日不走!”
黃龍一愣,急的額頭直冒汗:“我的鎮(zhèn)國公啊,太子生死不知,陛下如何能告訴您詳情?何不先回西酈再做打算?”
湯天乙回頭看了一眼黃龍,與昆侖山合作,是為了更好抵御北戎的那些強者。
可實際上他打心眼里不太信得過這些超塵脫俗之人。
“我本無罪,若是一走了之,豈不是憑白給自己多了罪責?”
“可是您在這里,西酈怎么辦?”
“有吾兒在,我放心,西酈定會無憂!”
眼見說服不了這固執(zhí)的老頭,黃龍也是分外頭疼,干脆一咬牙說道:
“鎮(zhèn)國公,世子已經(jīng)到了上京城,你若不走,將置世子于何處?”
提到湯耀文,湯天乙眼中閃過一絲悲愴,他低著頭沉默不語。
黃龍只當他還不知道世子朝見的消息,繼續(xù)循循善誘道:“鎮(zhèn)國公啊,不能再猶豫了!”
“您若是還不走,山外等候您一同返回西酈的世子也不會走,等到司隸南軍趕來,世子恐有性命之憂啊!”
湯天乙猛然抬頭,目光先是有些疑惑,隨后憤怒的問道:
“你是說耀文就在地青山外?”
“是極,是極,貧道也苦勸了公子良久,奈何他非要一意孤行,貧道也攔不住啊!”
湯天乙陰沉著臉,一步一步,緩緩靠近著黃龍道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問道:
“你再說一遍,吾兒耀文現(xiàn)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