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晴空萬里，無雨無云的好日子。
自那一聲聲暴喝聲響起后，天空迅速變暗，大片烏云自湛藍的幕布上涌現，將天空與大地染成一片烏黑。
呼嘯的狂風吹得太醫監的窗紙呼呼作響，低沉且嘶啞的雷鳴引而不發，有種滅世之劫的壓抑。
孟莊偷偷打開一絲窗縫，目光盯著高處的烏云與雷光，眼神里滿是思索。
“怎么了？是不是覺得以人之力，號令天地為我所用讓你非常向往？”
宋謙捋著胡須，還有閑情逸致給自己泡了一壺茶水，外面打生打死，他躲在小小藥署內卻是分外愜意。
孟莊沒有回頭，而是直勾勾的看著天空上有一小黑點，引動著雷霆朝地面轟擊。
不用猜，那個方向絕對是養心殿。
養心殿也并非任人魚肉的存在，同在地面瞧不見是誰在施法，但是能清晰的看見有一層朦朧的黃色光罩保護著宮殿，避免被雷光洗地。
“我只是在想，雷電被人引導成天罰，有了穩定的方向、大小和形態，到底算是交流電，還是直流電。”
“什么？”
宋謙好懸沒一口茶嗆死自己。
他聽不懂少年郎話里的意思，但是他還是覺得，這個孩子的癔癥多少有些沒診治干凈。
好在孟莊沒繼續找他討論，而是合上了窗戶，很是意外的看著他。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醫師還是方士？”
“這個重要嗎？”
“不重要嗎？”孟莊立刻抬手：“既然你覺得不重要那便不重要吧，免得有人說我們兩水字數。”
“我只想知道，你原來給我的那本《天地一氣》，究竟是你敷衍為之，還是刻意給我？”
宋謙依舊是沒有回答，自顧自的一杯又一杯，飲著杯中茶水。
“二選一的問題，你總得回答一個吧？”
“宋謙，你要是一丁點都不說與我聽，你信不信我……我……”
看到孟莊急了眼，宋謙這才輕輕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臉上也是掛滿了無奈。
“你現在還很弱小，有些事情告訴你只會害了你，等你什么時候能如窗外那御使雷電的文廣一樣，呼來天雷滾滾，御而上九天攬月，你自然什么都會知道。”
“我只能說，你能修行那本功法，我其實也很意外，畢竟那本書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個意外。”
孟莊氣急，恨不得一拳搗在這老王八的臉上。
他不恨別人把他當成棋子，也不恨別人看輕他、利用他。
天下熙熙，有多少連當棋子的資格都沒有，放到史書之中不過是：歲大旱，流民于野，易子相食里的一段表述，棋子，本身就已經意味著有了一定博弈的資格，遠比無名之輩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恨的是一丁點關鍵信息都不給，就讓他這個棋子沖鋒陷陣的謎語人。
孟莊冷冷的看著宋謙，心中冒出一些十分危險的想法。
只見少年郎憤然起身，朝著藥署大門走去，似乎是并不畏懼天外的雷霆滾滾，要出門做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宋謙大驚失色，一把拽住了少年郎：“孟莊，你瘋了不成？”
“真君斗法，些許余波就夠你死上十回不止，你不要命了？”
“命？”孟莊面色清冷，眼神說不出的冷漠：“我要命，可你們愿意讓我掌控我自己的命運嗎？”
“我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甚至是從我入福田院開始，一切的命運都不再由我自己掌控，你現在和我說命？我的命什么時候由我自己掌控過？”
這番話語，讓孟莊想起了夢境中的莊孟，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從出生以來就被父母冠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前半輩子不是在學校學習，就是報名各種補習班，參加奧數、物理競賽的路上，到了大學時期也為了學分和畢業而埋頭苦讀。
這個世界上有幾人能說自己的絕對自由？
農民的自由在土地里，豪紳的自由在那銅臭之中，滿朝文武的自由都被局限在皇宮六部衙署與太極殿內，就算是太子這般尊貴的人物，已經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執棋手，也未嘗不是困頓在皇位的棋局之中。
“要么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背后之人想要做些什么，要么……”
“我還不如沖出門去，痛罵一番賊老天，然后被滾滾天雷劈成灰燼，這樣我決定不了自己的生，至少還能決定自己如何死，也算是一種解脫。”
說罷，他便轉身朝著門口瀟灑而去，渾然一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態勢。
宋謙舉起了手，想要叫停卻又十分猶豫，見到孟莊真的在伸手開門，并不是在開玩笑，他頓時呼喊了起來：“且慢！”
腳步止住，開門的動作也得以停住，孟莊心中頓時長出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還是賭對了方向。
“你現在愿意告訴我真相了？”
“我并非謀劃之人，知道的不多，不過我先前早已勸告過你，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能讓你更輕松，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孟莊冷漠的回道：“說得好聽，知道可能會讓我活得很累，但是不知道卻會讓我死不瞑目。”
“人生才幾十年，我更想痛苦幾十年，也不要死后長眠千萬年依舊死不瞑目！”
“哼！歪理邪說！”宋謙有些哭笑不得：“少年總是道理多，真當你老了以后，可別怪我對你說得太多，讓你徒增煩勞。”
他輕輕推開窗戶，指著九天之上引雷的黑點問道。
“小子，你可知文廣何人？”
孟莊搜索了一番腦海里的記憶，輕輕搖了搖頭。
“此乃道門真君，號為云霄真君，乃是道門十二真君之一。”
說名字他不認識，但是提起十二真君，孟莊倒是有所耳聞。
大夏有諸子百家并立，這是一件人盡皆知的事情，而百家之中尤以儒釋道武四家流派最為興盛，如果還要在四家中選出一名執牛耳的流派，那必然是道門最為鼎盛。
畢竟比起殺傷力不夠的儒家，近戰搏命修行艱苦的武者，以及守清規戒律的佛門，道門主張清靜無為，隨心所欲，自然會更容易讓人接受。
除卻底層信眾，道門修行者法術通玄，動輒地動山搖，毀天滅地，修身養性也能延年益壽，自然更受修行人士的追捧。
宋謙見孟莊知道十二真君的傳說，他也就繼續講了下去。
“道門有三股勢力，其一龍虎山，此為天師道真傳，想必你也清楚，其二國師府，因國師聞妍輔佐陛下修行道法而聲名鵲起，近些年受到我大夏扶持，已經成了不小的氣候。”
“而在這兩股勢力之外，還有一股少為人知的修行者，他們是第一批修行道法之人，自上古時期流傳至今，一身道法通天徹地，其中最為佼佼者，便是我剛剛所說的十二真君！”
孟莊張大著嘴，有些懷疑宋謙是不是在和他講話本故事。
從上古時期至今？那不得活了數千年還沒死？
“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長生？”
“我不知道，我又沒得過長生，如何能評判他們？”
“那你剛剛不是說，他們從上古時期活到了現在？”
“此長生非彼長生，只是比一般人能活罷了，等你到了那個境界自然知曉。”
孟莊沉吟良久，仔細消化著宋謙話里的信息。
只是想著想著，總感覺哪里不對。
“不對啊，我問的是為什么你要給我《天地一氣》，我出院被人陷害的事情，你有沒有參與，以及……你背后之人，又究竟是誰。”
“你怎么把事情給我扯到了勞什子十二真君，說什么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