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太醫監就在前面,剩下的路請閣下自便,我等需盡快返回宮門,還望見諒!”
到了太醫監門口,兩位金吾衛撂下一句話后,也沒給他引薦就急匆匆的轉身離去。
孟莊也不著惱,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這兩位還把他送到了目的地,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太醫監的大門也如那些嬪妃寢宮一樣,大門緊閉,門口只有悠悠藥香彌漫。
一連敲了好久的大門,這幫太醫似乎是怕受到牽連,死活不開大門,這讓孟莊開始有些氣惱起來。
他在想,自己若是直接砸開大門,會不會有些得罪人,以后同僚關系不好處。
好在最終還是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翁把他拉了進去,就像是做賊心虛一般,僅開了一條門縫,就順勢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拉進了太醫監。
“呼~~嚇死老夫了,老夫還以為是禁軍敗了呢。”
“你這小娃娃,敲門就敲門,你好歹吱一聲啊,要不是宋醫官說今天有新任的煉丹方士來對接丹藥收集的任務,老夫非得讓你吃一回閉門羹不可。”
隨同老者一起的,是一片烏泱泱的白發老頭。
抬眼望去,太醫監諸位大人竟齊聚院中。
他很快便從一眾老頭中,找到了黑發的宋謙。
后者也帶著幾分埋怨的說道:“你小子真是胡來,不知道現在是多事之秋嗎?怎么還敢做這么混賬的事情?”
“要是路上和叛軍撞上,出了意外怎么辦?”
孟莊心里一暖,他對宋謙的感官很好。
以前在福田院的時候,宋謙對他就十分照顧,而且自己之所以能踏上修行之路,根源上也與宋謙贈書有很大的原因。
宋謙朝著周圍的老頭們躬身賠罪后,便拉著孟莊朝他所在的藥署走去。
“宋院使,您不是在福田院嗎?怎么又跑到了太醫監?”
聽到這話,宋謙原本有些緊繃的臉兀自笑了起來:“還不是多虧了你,你給我的食補之法很有用處,我在福田院實驗……咳咳,驗證過后,食補之法不如直接用藥那般顯著,但是對于一些經年頑疾,卻有調理緩治之功效。”
“在獻上此法后,我也算是在福田院順利脫身,重回太醫監任了大醫官之職。”
孟莊很難說這是升職還是降職。
在福田院當院使,看似是個一把手,實際上也是脫離了權力的核心,類似于京官縣令調任到嶺南做府尹一樣,看似升職,實則與發配沒什么區別。
太醫監可是在皇宮內任職,日常接觸的都是貴人,哪怕做不了一把手,從前途而論,和一群白發蒼蒼的老頭爭權奪利,宋謙這個四五十歲的年輕人,確實更有競爭力。
至于宋謙升官是借用了自己的東西,會不會讓他心懷不滿。
孟莊沒什么不舒服的感覺,各取所需罷了。
“小子恭喜院使,想來依著宋院使的能力,太醫監的醫正之職,怕也是唾手可得了呀!”
“你小子少貧嘴,早知道你出院后會鬧出這么多事情,當初我就不該把你放出去,還不如讓你留在福田院,至少還能風雨無憂的過著安穩日子。”
孟莊搖了搖頭,他可不想再回那里。
徐老怪都待得安逸,但是他又不是徐老怪那個年紀的人,年輕人嘛,縱使明知山有虎,也總想著干了三碗酒,再干死老虎繼續一往無前。
“對了院使,剛剛那老頭說的叛軍是怎么回事?什么叛軍這么厲害?能一路打穿上京城,直奔皇宮?”
宋謙饒有深意的望著他,沒好氣的回道:“少說老頭,給你開門的那位可是我太醫監的醫政官,地位僅次于醫正大人。”
“而且……叛軍是誰?你小子難道不比我清楚嗎?”
孟莊摸了摸頭,訕訕的笑道:“小子才多大年紀,少不更事,一天天的除了逞強好勝,就是好吃懶做,如何能知道那般秘辛。”
兩人走著走著,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多少有些心照不宣。
太子太老了,受到國事糾纏,還沒精力深入修行一道。
凡是沒少長心眼的人,其實早就有猜過這種情況。
能當官的人極少有犯傻的人,特別是會一步一步往上爬的那些人精,在政治的敏銳度上,比一些紈绔子受父母關照而上位的人精明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心照不宣,和那兩位一樣,假裝不知道罷了。
如今這顆本該十年前,甚至是二十年前爆炸的隱雷,如今終于要到了爆炸的時候。
宋謙這種人自然是不想被誤傷,也不想摻和其中。
誰贏都可以,太子嬴了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們也有些受夠了現狀,和現任的醫正一樣,屁股在那個位置上實在是太久了,熬白了太醫監里一眾醫官。
權利這種東西和貨幣一樣,如果不加以流通,而變成一種世襲的東西,階梯就會堵死,大家都會不開心。
至少除了皇帝這個位置以外,沒人愿意失去上升的階梯,在某些時候,皇帝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兩人走到藥署的時候,突然在養心殿的方向出現一陣陣緊促的鶴鳴聲。
被皇帝養在養心殿內,為他增添仙家氣韻的仙鶴們紛紛飛起,盤旋在高空上驚慌的長鳴。
“這是什么情況?鶴鳴經久不衰,難道是養心殿發生了什么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朝著天上眺望。
然后他們便見到了極為驚悚的一幕。
只見仙鶴的驚惶之音逐漸化作悲鳴,天邊的小黑點們似乎被什么東西給射了下來,本該仙氣裊裊的丹頂鶴們打著旋兒從天際墜落。
一道清冽女聲裂空而至,檐角銅鈴應聲炸碎:“何方宵小?敢擅闖養心殿?”
片刻沉默后,又是一道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起,比起先前輕靈的聲音多了幾分鋒銳與孤高。
“貧道五龍山,文廣,請大夏皇帝赴死!”
緊接著便是一眾齊聲暴喝,伴隨鐵馬金戈敲擊的吶喊聲緊隨其后。
“五軍驍騎將軍,裴慶之,請陛下赴死!!”
“左武衛大將軍,徐天賜,請陛下赴死!!!”
孟莊后頸一涼,那'赴死'二字竟震得他齒根發酸。
倒是他身邊的宋謙,先是露出一臉嘲弄,隨后才不動聲色的與孟莊一同做出驚駭的神情。
“他們……他們怎么會如此之快的殺到后殿?程不說將軍人呢?其他的八門戍守的將軍們呢?”
“文廣?那可是天尊門下高第,他如何會來?裴慶之與徐天賜,這些人難道想夷滅九族不成?”
宋謙嘴上說著震驚的話,腳步卻是不停,拉開藥署大門后還不忘拉一把呆愣的孟莊,將他一并拉入藥署。
他從桌案底下取出一個大箱子,箱子裝著一套閃爍著星辰光芒的陣旗。
在孟莊一臉迷惑下,宋謙熟稔的將陣旗插在藥署房的四周,不多時,陣陣土黃色的光芒閃爍,像是在房間里下了某種禁制,像是一種保護罩,用來保護陣內之人不受余波波及的法陣。
“你……”
“噓~~還記得程不識將軍怎么說的嗎?”
“別看,別聽,別管,乖乖呆在這里,他們打他們的,咱們躲咱們的,莫要多生事端!”
一時間,孟莊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懂這位前福田院院使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