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楊柳巷，走成華大道。

往后又過七八個坊市，便是皇宮八門之一的玄武門，是為大夏禁軍右武衛軍駐守的大門。

沿街的坊市盡數關閉，街道上討生活的口子們也閉門不出，就連一向睡躺在大街上的流民，在這會兒風聲鶴唳的局勢下，也敏銳的鉆回地下排水道里，沒人敢拿性命去嘗試五城兵馬司的利刃是否鋒利。

孟莊剛出門就遭遇巡城盤查，在得知他是要去太醫監當值，為陛下新封的抱丹童子后，五城兵馬司的人派了一支十人小隊，護送他一路向北。

“這位軍爺，在下多嘴問一句，所有要出門的人都要被盤查嗎？那些去六部衙署當值的官吏們，也要被你們護送？”

護送的什長年紀不大，被孟莊問話的時候居然還有些誠惶誠恐。

畢竟巡城士卒聽著很可怕，脫下那身盔甲，也依然是要被貴族老爺們盤剝的老百姓。

“怎可讓貴人稱兄，這是五軍將軍們下的禁令，應當盡是如此。”

“丞相、三公亦如是如此？”

“亦是如此！”

“那如果遇到沒人護送的官員呢？”

什長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思索將軍的命令：“盤查之！”

“盤查并無公務，乃私自外出呢？”

“立殺之！”這次他答得斬釘截鐵。

“丞相、三公亦是如此？”

“呃……”

“好了，好了，是小弟為難軍爺了，莫怪，哈哈！”

所以說嘛，偌大的禁令也不知道是在禁止誰，當大官的禁不了，升斗小民又參與不到諸般謀劃之中。

這般興師動眾除了苦了百姓，終究雷聲大雨點小——大官禁不了，小民夠不著。

本來孟莊是不想去太醫監的，哪怕對接人宋謙與他有幾分交情，他也不想再往外跑。

至少也要等到這段時間風波停息，他才有外出的安全感。

四品方士被滅門，京兆府成了一攤爛泥，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也不見皇帝親臨上朝，也不見禁軍出面徹查這些事端，皇帝老兒還憋在皇宮里修仙。

在他看來，這個大夏已經是爛透了，也就是皇帝的兒子不多，不是老死封地，就是年邁沒有了爭位的心思，不然早就該有個燕王般的人物清君側，還大夏一個朗朗乾坤。

給爛透了的公司打工，何必掏心掏肺？要不是孟誠勸他主動點，早點把煉丹的工作接下來，他還真不想去太醫監做勞什子對接，能拖一天是一天。

提起孟誠，孟莊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早知道老二會變成這個樣子，當初我就不該給他講什么三國演義。”

“真搞不明白，前世人都在粉智多近乎妖的諸葛丞相，崇尚忠義的劉關張，就算是曹操、周瑜、鄧結巴也有人愛，這小子怎么偏偏就學那賈詡、程昱之流？”

想到鄒姨娘對老二的偏愛后，孟莊搖了搖頭：“還是慈母多敗兒啊！還得是棍棒教育，才能讓老二知道，有些時候，親人是不能單純以價值去衡量的！”

長兄如父，孟莊頓時覺得出門前，對孟誠打得還是有些太輕了。

他決定等去完太醫監，回家以后還是要多揍一揍這個二弟，自己的科學仙路克制老二的儒道術法，不打白不打。

去皇宮的路很長，從楊柳巷到皇宮走了將近半個多時辰。

等他走到玄武門的時候才發現，皇宮的戒嚴程度，遠超楊柳巷那種窮鄉僻壤。

右武衛大將軍程不說金刀拄地，在戍衛后巍然如山，一雙虎眸充滿了山雨欲來的警惕感。

兩人目光交錯，程不說渾厚氣血撲面而來，孟莊這才真切體會到六品武尊的威壓。

六品境的武者，已經可以稱之為武尊，較之陸青這等四品武宗，竟有云泥之別。

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是和陸青搏殺，陸青稍微可能顧及三分水盾的絞殺之力，但是和程不說老將軍搏殺，他恐怕根本不在乎水盾的那點絞殺之力，一拳就能連盾帶人直接轟碎。

接受過盤問之后，程不說目光如刀刮過孟莊周身，渾濁的雙目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又很快被他掩飾了下去。

“太醫監離著后宮很近，年輕人莫要亂看，有人與你搭話也莫要搭理，這是宮里的規矩。”

“小子知曉了，謝過大將軍告誡！”

還不等他多寒暄幾句，自宮墻內小道，另一位身穿金甲的將軍，帶著一眾執金吾朝著玄武門的方向走來。

孟莊下意識的轉頭望了過去，只看清楚其金甲的樣式與程不說老將軍有幾分相似，就被老人家一腳輕踹在屁股上。

“剛剛還說知曉，不是讓你不看，不聽了嗎？還杵在這里作甚？”

剛剛還一臉冷淡的程不說，此時已經臉色分外凝重，握著金刀的手似乎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孟莊后頸汗毛根根倒豎，立馬跟著兩名金吾衛朝著遠處走去。

還沒走遠，依稀能聽到程不說將軍那洪亮而渾厚的聲音。

“徐天賜！無詔擅離東華門，爾欲造反否？”

緊接著他便好像聽到了一些爭吵聲，以及兩股雄渾的氣血波動。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心急之下，孟莊忍不住推搡起兩名金吾衛，希望他們帶路的速度快一些，也莫要隨便回頭觀望。

接連遭遇刺殺，他已成驚弓之鳥，別管這伙人是殺他還是殺皇帝，他都不想留在此地卷入任何風波之中。

好在兩位金吾衛面上擔心，卻并未忘記自己的職責，帶著他走過狹長且城墻高得出奇的甕城甬道，朝著后宮建筑群走去。

玄武門啊，聽到這個名字，孟莊都有些心里發怵，這可不是個好地方啊。

但是玄武門的地理位置，在大夏皇宮內卻是很特別。

它距離后宮很近，穿過乾清宮與冷宮后便能直達養心殿，又因旁邊就是皇家園林，部署的宮廷禁衛也是八門里最少的一個，所以玄武門都是由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將軍鎮守。

將至冷宮時，玄武門方向忽響起號角，一縷烽煙剛騰起便遭掐滅。

這動靜雖短，卻已驚得宮人亂竄，方才還賞花的嬪妃們釵環散亂地逃回寢殿，戍衛們甲胄鏗鏘地涌向玄武門。

異動只是產生了瞬間，很快便戛然而止。

但是這點動靜已經足夠讓人發現異常。

于是乎孟莊便全然忘了程不說的告誡，朝著四周打量了起來。

本來宮中還在閑庭若步的賞花的貴人們，紛紛腳步凌亂的回了各自寢宮，緊閉大門。

大批的戍衛自內宮各地集結，明甲執銳，朝著他來時的路全速前進。

“我焯了啊，勞資這是什么體質？柯南附體了嗎？怎么走哪兒都出事？”

“孟誠你這個小癟犢子，我都說了先不來，你特么就非要我來，說什么煉丹方士彌足珍貴，只要我將煉丹的事務攬在身上，無論那兩位之中的誰，都不會對我動手。”

“你特么最好別騙我，否則你大哥我只要能回家，絕對扯爛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