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歲神情激憤,死死盯著那縷散發著邪性的灰白之物。
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它,侵蝕污染自己?
阿奴才十四歲,人生剛剛開始,遭邪祟禍害,只能被迫結束那短暫、還未絢爛過的生命。
這個仇,豈能不報?
他愿發下血誓,終有一日,屠盡天下邪祟!
好不容易來到一個仙俠世界,有機會擺脫永恒的詛咒,他的人生也不過剛剛起步。
豈能坐視等死?
“來!”
李長歲怒指那縷灰白之物,“管你是什么玩意,哪怕是神魔,有種即刻殺了我,否則老子跟你玩到底!”
仿佛感受到挑釁。
那縷灰白之物產生變化,從一縷無形之態,變幻出猶如蛇蛻般的軀體,圓柱形的前端生有一張鋸齒鰓嘴,利齒森森。
它蜿蜒爬行,沖向李長歲。
速度極快。
李長歲不退反進,在這個觀想出來的神魂空間中,施展不出任何神異手段,只能憑借拳腳,好似一個捕蛇人,眼明手快,直取七寸。
灰白之物也不躲閃,它沒有任何躲的理由。
無論是出于蔑視,還是目的性。
這只小人,才是這具身體的神魂核心。
它以入侵神通的方式進來,率先要收拾掉的,便是這具身體的神魂。
二者恍若貼身肉搏。
李長歲死死掐住灰白之物的七寸。
灰白之物的體型卻是可以變化,身軀從小蛇變成巨蟒,將李長歲纏繞住,不斷勒緊……
外界。
夜色里的山澗中,發現李長歲忽然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周遭眾人下意識再退開一段距離。
女子紫衣上卿沉聲道:“裴大俠,你這朋友顯然不對勁了。”
裴獰莫名煩躁,喝問:“你待如何?”
女子紫衣上卿搖搖頭,“你沒必要沖我發火,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既然已經顯現異樣,我建議宜早不宜遲。”
裴獰挑眉,“你是要我,殺了他?”
女子紫衣上卿道:“你若下不去手,我來也行。”
裴獰罵道:“你是不是魔怔了,異樣便是邪異?你哪只眼睛看見他顯現半分邪異了,修行出點問題,調節一下不行啊?”
女子紫衣上卿嗤笑,“偏偏這個時候?”
對面突然傳來怒喝,“你敢?!”
李青奴從地上爬起來,周身觸手瘋狂舞動,盯著女子紫衣上卿齜牙咧嘴,卻也明白,無論如何都打不過對方,只能恐嚇道:
“敢動我哥,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蒼白而無力的威脅。
卻飽含著少女最極致的瘋狂,誰敢害她哥,她愿永墮無間煉獄,化作最兇狠的厲鬼,不滅不休!
她這輩子,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如果一定要說一個。
那便是,她有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哥哥會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她。
哥哥會在她哭鼻子的時候,變著法子逗她開心。
哥哥會為她在生病的時候,想吃一口城北張林記的香糖酥,半夜偷跑出去,橫穿整座城郭,求人家開門,給她買來。
哥哥總是在娘親的墳前自責,說沒有把她照顧好。
可是她的哥哥,不過比她大四歲。
還要如何好?
女子紫衣上卿眼神瞥過去,冷哼道:“差點把這只邪物忘了,也罷,那便先解決你。”
“你動一下她試試。”李長歲忽然睜開眼睛。
女子紫衣上卿眉梢橫挑,“嗯?!”
“嗯你娘個頭,人家放個屁都比你的承諾強!”
李長歲不理會她的騰騰殺意,側身,朝著半空中拱手道,“二位姑娘,此人若敢朝我兄妹動手,還望助殺之,我應該拿得出做這筆買賣的本錢。”
紅衣女童悻悻而笑,密語傳音道:“小姐,認出來了。”
銀發女子沒搭話,凝視著李長歲,回應道:“好。”
女子紫衣上卿:“???”
裴獰忙不迭問:“李兄,方才?”
李長歲朝他微微一笑,“我被邪祟入侵了。”
裴獰瞪大眼眸,“啊?!”
女子紫衣上卿嘴角揚起,剛收斂的殺意再次涌現,望向側方半空中,正欲開口。
李長歲補充說道:“不過被我解決了。”
聞言,全場皆驚。
裴獰不敢置信道:“什、什么?!”
女子紫衣上卿冷笑,“不懂常識也便罷了,連腦子都沒有,這種話連修行界的三歲小孩都騙不了。”
半空中,紅衣女童神情呆滯,昂頭問:“小姐,可能嗎?”
倘若邪祟之力能夠解決,那還怕個屁股蛋啊。
吾族的千年大計都得改改。
這座天下的許多格局,都將發生改變。
銀發女子仍然沒有搭話,璀璨的眼眸中,光彩奪目,透射出極致的期盼,只是美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臉上,又保持著冷靜和懷疑。
“裴兄,二位姑娘,在下要做一件事,成與不成我不確定,但是有希望,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必須試試。”
李長歲對著裴獰和半空中的主仆,抱拳說道。
裴獰眉頭緊鎖。
銀發女子無悲無喜道:“你盡管做,我會確保在你沒做完之前,任何人都不會打擾你,也無法傷害你們兄妹。”
平靜的話語中,充斥著強大自信。
在場也無人質疑,包括隱藏在暗中,尚未現身之人。
“多謝!”
李長歲不再多言,望向阿奴,笑著示意,“哥要過來了,你別擔心,哥有點把握。”
“不行!”
李青奴抬起右手,推掌拒絕,即便她無比想撲進哥哥懷里,就像從小到大她害怕時那樣,只要被哥哥抱著,她便不怕了。
李長歲重復道:“哥有點把握。”
李青奴一邊大哭,一邊做手勢,先用兩根手指掐出一段距離,“有點是多少啊,這么多?”
說著張開雙臂,拉扯到極限,“還是這么多?”
李長歲沒法回答,笑著搖頭,“不重要。”
“很重要!”
李青奴忽然望向厭惡至極的女子紫衣上卿,乞求道,“丟把刀給我。”
如果不是銀發女子發話,女子紫衣上卿指定成全她,眼下一副不屑與她說話的模樣。
求刀不得,眼見哥哥真的不管不顧地大步走來,李青奴轉身便跑,她本想跑進山洞,可是里面仍然電閃雷鳴,她好怕。
于是繞過洞口,沿著山崖根子,奮力狂奔。
她很能跑,上房揭瓦,翻墻爬樹,常常把蕓姨氣得要嘔血。
“姨,容阿奴再亂跑一次,我不能被哥哥追上,看那些官兵如此警惕,我身上的異樣肯定很危險。”
少女默默在心里說,已經感受不到雙腿。
她知道哥哥也很能跑,以前假裝跑不快,只是故意逗她,但她不知道哥哥具體有多快,心存僥幸。
她更不知道的是,分開的這段時日里,她的哥哥已經大不相同。
李長歲苦笑,已然解釋不通,阿奴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無需施展神行腿,只憑肉身力量,后發先至。
這一幕看傻在場很多人。
入邪者人人避之不及,怎么這還反過來追上了?
正當李長歲截停阿奴的時候,夜色里有東西呼嘯而至。
“李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給你壓個驚,穩當點!”
裴獰不太相信他先前的話,什么被邪祟入侵,又解決了。但是裴獰相信,不采取任何防護措施,接近這種程度的入邪者,鐵定中招。
江湖很大,人很多。
他浪跡許久,也邂逅不少人,但是真能看對眼的寥寥無幾。
你送我一聲“大俠”。
我贈你黃金萬兩。
瞧啊,終究是姐說得對,裴小花那家伙凈騙人,我裴獰就是個俗人,兄弟快要嗝屁了,也裝不出一份高雅,俗不可耐!
無可救藥!
李長歲伸手抓住裴大俠拋過來的東西,定睛一瞧,滿臉迷糊,這時候你丟個錢袋子給我,是幾個意思?
扯開那無甚稀奇的粗布錢袋子。
咝!
李長歲雙目圓睜,倒吸一口涼氣。
“裴獰你個敗家子啊!”
李長歲破口大罵,不是說過這種邪祟與眾不同嗎,真能壓得住?
還給他壓驚哩,差點沒被驚死!
裴獰苦笑,“我姐也這么說。”
那是一袋子壓勝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