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臘只因短短三日占領睦洲后，便兵分兩路，東路攻打杭州，西路直取歙州。

宣和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歙州守將郭師中，見方臘大軍皆烏合之眾，棄守城池親率數千官軍，直奔方臘七萬前軍殺去。

見宋兵如此自大，方臘冷笑道：“此人必死于亂軍之中。”

果然，官兵與方臘軍還未交戰幾回合，郭師中便死于亂軍，官兵無人指揮，瞬間大敗。

等方臘軍開進歙州城下，城內百姓紛紛獻城投降。

原來不是郭師中硬要出城作戰，而是城中摩尼教信眾頗多，已經串聯開城投向。

郭師中見城不可守，這才想著突圍出去。

州城失守的消息傳來，歙州境內方臘軍所到之處，官吏驚駭欲絕、皆望風而逃。

不逃不行吶，方臘將歙州城內官吏，全都投入大鍋之中，生生熬出膏油，對外宣稱：

“貪官污吏，皆食民脂民膏，今日便還回來！”

百姓無不拍手叫好！

方臘西路軍，只用短短數日，便占領歙州全境。

——·——

與此同時，方七佛、方百花所率東路軍也已連克新城縣、富陽縣，已圍堵杭州多時。

但杭州城墻高達三丈、墻厚三丈，可供雙馬并行于城墻上馳騁。

方七佛所率十萬義軍，連攻十余日未果，甚至方臘親妹方百花，還被流矢射中，已經高燒一整天。

那可是方臘親妹，要是死了他絕對要受方臘責備。

方七佛正心中焦急萬分，親兵忽然來報：

“稟報七哥，外面來了個名叫李進義，說他是京東路三十六義軍之一，特來與七哥聚義，共同攻打杭州。”

“京東路三十六義軍之一？”方七佛有些納悶，方圣公的影響力竟然這般大，竟然連京東路，都人響應起義。

方七佛是方臘族弟，同時也是方臘在漆園的幫傭。

前半輩子都在漆園里蹉跎，沒什么文化，更沒聽說過宋江三十六賊。

“既然同是義軍，便叫他進來。”方七佛說罷，惡狠狠瞪了那親軍一眼說：

“說過多少次，莫要再七哥、七哥的喊，咱們已經不是村里那會兒了，要叫我將軍！”

“俺尋思，跟七哥親近嗎？”親兵撓了撓頭就下去。

但中途又像想起戲文里的內容，轉身面對方七佛，一臉嚴肅的彎腰九十度拜下，然后撅著屁股緩緩退出去。

這一幕有些滑稽，但方七佛很滿意，臉上都多出笑容來。

很快親兵便領著一個白面無須，儀表堂堂的漢子、和一個吊著胳膊的中年書生進來。

見到這前面漢子，方七佛便感覺不自覺矮了半分，這讓他不禁有種，曾經面對地主方有常的錯覺。

他心中羞惱，對李進義也沒什么好臉色，金刀跨馬地坐下、道：

“你既然來投靠我家圣公，帶了多少人馬？速速說來，我好給你安排營帳。”

李進義還以為剛才那親兵傳錯話，他拱了拱手，解釋說：

“并非投靠，而是聚義結盟。”

方七佛眼中閃過幾分不屑，大笑道：“我等有大軍數十萬，連克數州之地，何須與你聚義結盟？

若是想要投靠，便早些來，等我軍打下杭州，就再無爾等機會了。”

“呵！”李進義冷笑一聲，就外面那十多萬亂民，也算得上大軍？此人何等目光短淺！

回想當初自己在河北起兵，也裹挾過亂民，但與官軍碰過一次，才曉得其中厲害。

他心中暗嘆一聲，他今日算是白來了。

李進義并不是心思單純之輩，他咽下這口氣，非但沒露出怒意，反而露出詫異之色，恭維道：

“原來圣公會麾下還有兵卒，李某還以為城外十萬大軍，已經夠多了。

圣公果然厲害，我這就回去通告我家兄長，舉業來投！”

“哈哈，好！”見他如此識相，方七佛也點頭笑問道：

“不知你家兄長姓氏名誰，手下有多少兵馬，留下姓名我好知會圣公一聲。”

“我兄長乃是宋江，實不相瞞手下只有不到萬人，萬不敢與圣公義軍相比。”李進義嘴上說的好聽，腹中已經想到一個昏招。

他拱手說：“既然進義即將投入將軍麾下，便是將軍的手下。

聽聞方圣公，已經攻下歙州，正向杭州進軍。進義有一計謀獻與將軍，可使將軍于圣公來前，攻破杭州，立下大功。”

方七佛眼前一亮，他正為此事發愁呢，連說：“有何計謀，速速道來。”

李進義說：“既然杭州久克不下，何不強驅杭州城外流民攻城？”

這是李進義他們，轉為流寇后常做的事情。

每至一縣城，便四處搜羅流民，驅使流民攻城，等城破后再棄流民于不顧，為他們阻擋朝廷大軍。

這樣雖然搶來眾多錢糧，但也讓宋江等賊的名聲，徹底在京東路臭了，再無裹挾亂民對抗朝廷的本錢。

這一招極為狠毒，若是方七佛用，就是掘方臘義軍的根。

“流民攻城？”方七佛卻眼珠一轉，認為這是個很妙的計策，連忙問了具體細節。

——·——

十二月二十八日，方臘西路軍剛至富陽，就見到杭州戰報，杭州城破了！

方臘大喜，率領親軍連夜趕到杭州城外，見到的卻是一副地獄景象。

杭州城下全是死人，在城墻下堆出一座座肉山，無數兵卒正從血山上拖拽尸體，下方的尸體已經被碾做肉沫。

血水從尸山下緩緩流出，匯聚成一條條血溪，血溪又匯入護城河，將整條護城河都染紅。

在進城時，方臘甚至能感覺到，城中百姓怨毒的目光，以及自家兵卒眼中的茫然。

他心道一聲糟，連忙尋到幾個兵卒，問清情況。

原來方七佛在杭州城外，搜羅流民與百姓，強驅他們攻城……實際皆成了肉梯，供義軍登上城墻！

方臘面色陰沉，他尋到方七佛，狠狠訓斥對方一通，才得知是北方大賊宋江，竟派人來蠱惑方七佛。

“宋江狗賊，陷我于不義！”方臘痛呼。

方七佛卻也不傻，連忙說：“等攻下杭州后，小弟才幡然醒悟。

好在我未放蠱惑小弟的兩個狗賊離去，還請圣公發落！”

方臘冷冷看了他一眼，知道這是方七佛為自己開脫，甚至方七佛早已預料到他驅流民攻城的后果，專門扣下兩賊。

“先暫時關押！”方臘卻擺手不提此事，還有一件事，令他心急如焚，他妹妹方百花已經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