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言,不要良心也不算大事,但你阿爺自詡聰明,卻辦的極蠢,你想想蠢在何處?”
“蠢?”
張道言茫然。
其他人也不解,如此復雜的謀算,怎么就蠢了。
尤其張懷禮滿臉不服氣。
“小鵲,若非你捉了他……”
“我不捉他,你也沒有好下場?!?
忽然張道言神色一震,看向張有慶怒道:“那黑苗,你們定然沒想給銀子,對也不對?”
啪啪啪!
姜驚鵲鼓掌:“瞧瞧道言,懷禮大伯,你空活五十八,愚笨之極,嘖嘖……丟人。”
“我如何愚笨?”張懷禮憋的脖子通紅,他被罵沒良心可以認,但蠢不行。
張有慶卻真的學乖了,不等姜驚鵲發問,忙答道:“咱們確實沒想給銀子?!?
???
“你下定錢,立約怎敢不給銀子?”張懷禮氣急,站起身就要去抓張有慶的前襟,但看到牛耳尖刀,又縮了回去,怒視這個黑苗。
“道言,告訴你阿爺原因?!?
張道言痛心疾首:“阿爺啊,你錯哩,陳蒙爛少說有幾千人,縣上還有官撐腰,咱打不過,又斗不過,他們怎會真給銀子?咱沒良心,黑苗為啥要有良心!”
姜驚鵲掏出玉佩晃了晃。
“你說的這定錢,就是這枚玉佩吧,他們也是從短裙苗女人那搶來的,算下來,半文錢他們都不會出?!?
張懷禮如遭雷亟,一屁股蹲在地上,雙目再無神采。
姜驚鵲繼續扎他的心,森然道:“而他們把你拿了玉佩,又跟陳蒙爛張家同宗之事,泄露給短裙苗,你……還有命么?你張家還有命么?”
“最終你坑掉姜家的地,坑掉自己的良心,坑掉你自己和張家的人命,你有何顏面見你張家列祖列宗?面對你后世子孫……呃,子孫不用,因為都被你坑死了?!?
姜驚鵲一句句,如重錘砸向張懷禮的心頭。
張老頭完全崩潰,嚎啕大哭。
“嗚……我錯咧…我錯了啊,殺了我,殺了我……”
恓惶蒼老的哭聲,在祠堂內回蕩。
無論張家人,還是姜家人,此時再無人吱聲。
如此險惡的事,真把他們嚇住了,尤其方才逼迫姜百年的幾個老頭子,面色變的蒼白無比,差一點就葬送掉公田不說,更有可能送命。
村里進來黑苗這群狼,怎么可能有好日子。
張家人更是恨不得把頭藏進褲襠里。
姜百年看著驕傲了一輩子的張懷禮此般模樣,心下凄然,嘆了口氣。
“這黑苗找過我,但族中公田也是祭田,怎能外租,卻不曾想到又找了懷禮?!?
接著他走到張懷禮身前,痛聲道:“咱倆從小到大,就像鵲娃子跟道言一樣要好,而你卻因為銀子,心思臟透,往后我姜百年跟你恩斷義絕?!?
張懷禮再也無言,渾濁的老淚如雨而下,朝著姜百年拼命磕頭。
姜驚鵲知道,從今天起,張懷禮完了。
張道言咬了咬牙,跪倒在張懷禮身側:“敏行,讓我阿爺回去吧,他錯了,我張家其余人還是好漢子,認打認罰,沒有二話?!?
“我們認打認罰!道言說的對。”
外間張家人,面色悲壯,齊齊躬身,向著姜氏祖先牌位行禮。
姜驚鵲瞧向張道言和張家眾人,再瞧瞧姜家其余三房,心下暗嘆,若沒自己穿過來,張家早晚都要壓過姜家。
張懷禮雖然心壞了,但張家一心,姜家卻被銀子勾成了散沙。
雖然不能說他們有錯,多些銀子,總能好過些,公田的銀子不會落在個人口袋。
都是因為窮。
“今日,我就做個主,張懷禮有錯,但天幸未成,就罰他清掃姜家祠堂三年,張家其余人不知情,就不罪了。”
“我看可行?!苯倌晔紫日J可,他心中還是惦念情分。
“可行。”
姜家族人也紛紛認可。
“小鵲仁義!”
張家人眾人對姜驚鵲充滿了感激。
噗通!
張懷禮突然一頭栽倒地上,眼見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阿爺?!睆埖姥泽@呼一聲,竄身過去扶他。
姜驚鵲擺手:“快,把你阿爺扛走,找郎中?!?
張家人圍上去,七手八腳幫忙,很快把張懷禮抬走了。
祠堂內就剩了姜家四房。
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畢竟今日三房逼迫姜百年,事情做的不地道,最終的結局就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們臉上。
面對姜百年還好,但姜驚鵲這個救命人,還是個少年,晚輩,他們羞愧之余恨不得遠遠躲開。
“那個……百年,咱們散了吧?!苯偃赫f完就想走。
“慢著?!?
姜驚鵲攔住他們,隨后一腳把黑苗踹倒在地,踩在他身上,渾像個惡霸。
他這模樣搭著腳下張有慶的再次慘叫,令幾個老頭子打了個哆嗦。
被一個孩子嚇到,令姜百群有些羞惱:“鵲娃,咱們有錯,但也是為了族里,如今事情已了,你阿爺還是族長、里長,咱們三房繼續供你等讀書,你還欲作甚?”
他這模樣讓姜驚鵲心中暗樂:“百群阿爺,你莫怕,趁著幾房都在,解約吧,以后不用族里供了?!?
“啊?此言當真?”姜百群眼睛亮了。
“這好,這好……”三房和四房的族老臉上的欣喜也掩飾不住,嘴角漸漸咧開。
“當真,族人不爭氣,考不中秀才,我跟阿爺決定,自家管自家?!?
姜百群年齡最大,還是更要些面子:“這……怎么好,我們曉得你阿爺為了族里好,才讓子弟讀社學,我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你們不是忘恩負義,卻養出了忘恩負義之徒!”
祠堂外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
姜驚鵲扭頭看去。
于景安!
只見他走在前方,身側是教讀柳知言,身后徐長青,他的那輛馬車停在路邊。
他怎么來了。
姜百年嚇了一跳,知道這是知縣,而且惡名貫耳,這超出了他的處理能力,只好不自覺的瞧向孫子,看他如何辦。
“這是新到教讀,徐先生,來瞧瞧你們?!绷韵蚪倌杲榻B。
不待姜百年回話,于景安瞧見姜驚鵲踩著黑苗的霸王模樣,再次大怒。
“不止忘恩負義,還私設公堂,你該當何罪!”
恰在此時,姜驚鵲手中的牛耳尖刀,一滴血砸在腳下張有慶的鼻尖。
于景安更怒了。
“還持刀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