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本朝律法，官員及其家眷明面上不得經商，因此多數官員都會物色心腹作為代理人。

這些代理人往往與官員有著姻親關系，深得信任。

沈家祖籍京城，主要生意往來也在京中，越州并無多少經營。

即便有，也不是沈檸能夠調動的。

因此，沈檸若想在江南行事，必須尋找自己的代理人。

“小白，我的代理人來了。”沈檸輕點著桌上的帖子說道。

天香樓是越州城最好的酒樓，三層的包間富麗堂皇，氣派非凡。

當沈檸推門而入時，齊潮和齊小螢已在等候。

互相見禮后，沈檸看向齊小螢：“你的傷恢復得不錯。”

“不影響行動。”齊小螢點頭道，“楚大夫的藥是我見過最好的。”

沈檸笑了笑，轉向齊潮：“想必小螢已經把所有內情都告訴你了。”

見對方爽快，齊潮也直截了當：“多謝沈大小姐相救，小螢說你想讓我為你做事？”

“不錯。”沈檸點頭。

“沈大小姐是想把自己的生意交給我打理？”

“不，”沈檸搖頭，“我是想要你把生意交給我。”

齊潮眼中頓時浮現戒備之色：“沈大小姐是在與我開玩笑嗎？”

沈檸臉上露出冷意：“在和我談條件之前，齊公子最好先想想你現在的生意狀況。今年的瓊花箋，明面上是十張，實際上齊公子賣出了二十有余吧？如今到了官宦家的不足三張，其余的都在各大商人手中？”

齊潮臉色驟變：“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沈檸起身，“嘩”地推開包廂窗戶。冷風灌入，屋內眾人齊齊打了個寒戰。

“不知等齊公子回到揚州后，這瓊花園里的瓊花還能活幾株？”她冷冷道。

今年有倒春寒之事，齊潮早已從相師那里得知。

倒春寒會影響瓊花花期，甚至可能導致瓊花樹進入假死狀態。

因此，他今年暗中高價售出了比往年多出數倍的瓊花箋。

齊潮強自鎮定：“沈大小姐既然知道我是瓊花園主人，想必也聽說過我的財力。就算今年瓊花宴辦不成，大不了我高價收回瓊花箋，備上厚禮，這些虧損我承受得起。”

“你承受得起嗎？”沈檸笑瞇瞇地看著他，“拿什么承受？一個租來的園子？還是倒買倒賣攥在手上的銀子？哦，齊公子該不會打算跑路吧？只要將給到官宦之家的瓊花箋收回，那些高價買下你瓊花箋的商人們，想必也沒能力天涯海角追殺你嘍。”

“齊某聽不懂大小姐在說什么，我沒必要跑路，今年開不了瓊花宴，到了來年瓊花箋只會更搶手。”

“是嗎？那你今年為何高價賣了那么多瓊花箋出去？”

見沈檸連這個都懂，齊潮臉色更加難看。

沈檸繼續道：“我想想，或許是因為如果今年不能維持瓊花宴在貴人們心中的地位，人們總會慢慢發現，瓊花也不過如此，名流隱士別人也能請，而揚州城不止有瓊花，也不缺有巧思的園主。到那時，齊公子的瓊花箋就會像湖面的泡沫，‘砰’一下消失無蹤咯。”

少女巧笑嫣然，齊潮卻心跳如鼓，她竟全都說中了。

“你也別想著逃跑。”沈檸截斷他的思緒，“今年賣出那么多瓊花箋，還指望沒人知道？至少越王已經知道了。”

齊小螢若有所思：“越王就是為了這個盯上白云觀的？”

沈檸點頭：“只要把你攥在手中，你說你哥哥現在手上的數萬兩銀子，最終會到誰手里？”

齊潮緊盯著沈檸：“越王至少能為我兜底，你呢？你能給我什么？”

“我啊，我能讓你的瓊花泡沫變成真正的明珠。”

齊潮驚詫不已。他冥思苦想許久都無計可施，這個小女子竟能做到？

“你有什么辦法？”

沈檸用一種奇異的神態盯著他，直到齊潮心里發毛，才開口道：“齊公子，我這可是一個價值數萬兩的法子，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嗎？越王府已經盯上你了，你原本攜款潛逃的計劃，后路已被堵死。除了和我合作，別無他路。”

“那沈大小姐又如何抗衡越王府呢？”

沈檸將一張契約擺在他面前：“你簽了，我便告訴你。”

齊潮仔細看過，抬頭問道：“看來沈大小姐是想選個傀儡，為何選我？”

“你初來江南時一無所有，僅用兩年時間就讓沉寂百年的瓊花再次名冠天下，借此斂財萬兩，你這樣的奇人，才是我想要的合作伙伴。”沈檸眼中帶著蠱惑，“難道你不想讓受江南追捧的瓊花，變成受天下追捧的瓊花嗎？”

齊潮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被這個女子描繪的圖景所誘惑。

就在這時，沈檸又拋出一個更大的誘惑，她又拿出一份契約，齊潮瞳孔猛然收縮：“七三分成？”

沈檸含笑點頭：“賺的銀子，我七你三。”

“我簽。”齊潮苦笑，“我沒什么選擇了，不是嗎？”

正當他要拿筆時，沈檸又將一個精美瓷瓶放在桌上。

“什么意思？”

”毒藥。”

齊小螢拍案而起，“你別太過分！我哥哥都答應簽契約了，你還讓他服毒？”

沈檸搖頭：“不，小螢，你得服下這瓶毒藥。”

齊潮眼中瞬間染上殺意：“你這樣做和越王有什么區別？”

“區別就是小螢會跟在我身邊做事，不會受苦。這種毒只要每月服用解藥，不會有任何痛楚，但若不服解藥，就會立刻斃命。”沈檸冷冷道，“你們知道越王打算怎么做嗎？他會讓小螢全身筋骨盡斷，永遠只能躺在床上茍活。”

兄妹倆齊齊變了臉色。那天夜里若是沒有沈大小姐相救，或許這已經成為了現實。

沈檸將手按在兩份契約上：“放心吧，這是注定不能見光的兩份契約，而這瓶毒藥才是契約的真正保障，只要你們不背叛我，兩年之后，毒藥就會完全解開。”

齊小螢咬咬牙，打開瓷瓶一飲而盡。

沈檸看著神色晦暗的齊潮：“兩年之后，你若是想離開，便可以帶小螢走。”

齊潮猛地抬頭，看向沈檸的眼底，那里一片坦誠。

“為何？”

“那時的我，或許可以自己站在人前了。”

齊潮拿過筆，在兩份契約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蓋上了自己的印信。

從今天起，他便是沈檸對外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