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個看禁書被抓個正著的呆子
- 一場紅樓夢
- 塵芒
- 2418字
- 2025-07-06 18:15:00
這日晌午,茗煙鬼鬼祟祟地從西角門溜進來,懷里揣著個青布包袱,正撞見從議事廳出來的王熙鳳。
鳳姐眼尖,遠遠就瞧見這小廝神色慌張,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
她扶著平兒的手站定,丹鳳眼一挑:“喲,茗煙兒,這大日頭底下做賊呢?”
茗煙嚇得一個激靈,慌忙把包袱往身后藏,結結巴巴道:“回、回二奶奶話,是寶二爺讓小的...讓小的...”
“寶兄弟的東西?”鳳姐似笑非笑地往前踱了兩步,“什么稀罕物事,值得這般藏頭露尾的?”
“是...是吃的...”茗煙額上沁出冷汗,又急忙改口,“不、不是,是玩的...”
鳳姐見他這副模樣,倒被逗樂了。
她拿帕子掩著嘴笑道:“小鬼頭,跟我這兒搗鬼呢?去吧去吧,我還不稀得看呢!”說罷,真?zhèn)€扶著平兒轉身走了。
茗煙長舒一口氣,一溜煙往大觀園跑。
轉過假山時還回頭張望,生怕鳳姐反悔追來。
沁芳亭里,寶玉正背著手來回踱步,急得直搓手。
遠遠見茗煙跑來,連忙迎上去:“可算來了!弄到了嗎?”
“我的爺!”茗煙氣喘吁吁地把包袱往石凳上一放,“差點要了小的命!剛撞見璉二奶奶,好懸沒露餡!”
寶玉迫不及待地解開包袱。
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照在書封上,
那封皮還特意包了層《論語》的書衣,顯然是刻意做的偽裝。
“好茗煙!”寶玉喜得拍手,忙不迭翻開書頁,“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正說著,忽聽假山后傳來一聲輕咳,驚得主仆二人魂飛魄散——
只見黛玉扶著紫鵑,不知何時立在了薔薇架下。
她目光幽幽地掃過石凳上的書,輕聲道:“寶二爺好雅興。”
說罷轉身便走,水綠色的裙角在花叢間一閃,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寶玉呆若木雞,手里的《王實甫西廂記》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茗煙哭喪著臉:“完了完了,這下林姑娘要是告訴老爺...”
“快收起來!”寶玉慌慌張張把書往懷里塞,卻見那的書衣已經散開,露出里頭不堪的插圖,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寶玉定了定神,將散開的書頁重新包好,對茗煙擺擺手道:“莫慌,包著書皮,林妹妹未必看清。至于《西廂記》,她先前也讀過刪減本,不妨事的。”
話雖如此,寶玉心里卻像揣了只活兔子,七上八下地跳。
他輕撫著書封,忽然眼睛一亮:“茗煙,你且回去守著,我去尋安生兄說會子話。”
茗煙急道:“二爺,這書...”
“怕什么,”寶玉將書揣進懷里,“安生兄最是通透,定能解其中三味。”
說罷,寶玉便往鹿鳴閣方向疾步而去。
春日的陽光透過梧桐葉,在他月白色的袍子上投下光影。
他邊走邊回味著方才匆匆瞥見的幾段文字,心頭像被羽毛撩撥似的發(fā)癢,恨不得立時與人分享。
轉過翠嶂,遠遠望見鹿鳴閣的飛檐。
閣前幾株紅楓開得正艷,映著青灰色的瓦當,煞是好看。
寶玉剛要踏上石階,忽聽閣內傳來錦瑟的聲音:“公子仔細燙著...”接著是陳安生低低的笑語。
寶玉在門外躊躇片刻,正猶豫要不要進去,卻見錦瑟端著茶盤從里面出來。
兩人撞個正著,錦瑟連忙行禮:“寶二爺安好。”
陳安生聞聲迎出來,見寶玉神色有異,笑問:“寶兄弟這是...”
寶玉左右張望,壓低聲音道:“長生兄,我得了兩本奇書,特來與你共賞。”
說著從懷中掏出那兩本書,獻寶似的遞過去。
陳安生接過一看,眉頭微挑,隨即失笑:“寶兄弟好大膽子,這等書也敢?guī)нM園子里來?”
“所以才來找長生兄啊!”寶玉拉著他的袖子就往里走,“咱們且細讀幾段...”
春日的鹿鳴閣前,櫻花紛揚如雪。
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鋪滿了青石小徑,也沾上了陳安生與寶玉的衣襟。
兩人并肩坐在櫻花樹下的石凳上,一個面紅耳赤,一個心驚肉跳。
寶玉捧著那本偽裝成《論語》手指微微發(fā)抖。
陽光透過花瓣的間隙,照在他的臉上投下光影,卻掩不住他雙頰的潮紅。
他時而瞪大眼睛,時而倒吸涼氣,完全沉浸在書中的世界里。
一旁的陳安生則被迫捧著《王實甫西廂記》,
他時不時抬頭張望,生怕被人撞見。
“長生兄,你瞧這段...”寶玉突然湊過來,指著書頁正要分享,卻見陳安生猛地合上書本,神色慌張。
兩人這才發(fā)現,不知何時,黛玉已悄然立在櫻花樹下。
她今日穿著淡紫色的交領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蘭花簪,手中執(zhí)著一卷詩冊,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
“你們倆在看什么書呢,怎么這般認真?”黛玉的聲音清泠泠的,像春風里搖曳的風鈴。
“啊!”寶玉驚得跳起來,啪地掉在地上,書頁散開,露出里面不堪的插圖。
他慌忙去撿,卻與同樣慌亂的陳安生撞了個滿懷。
黛玉眼尖,早已瞥見地上的書冊。
她先是一怔,隨即俏臉飛紅,轉身就要走:“原是我打擾了...”
“林妹妹!”寶玉急得直跺腳,聲音都變了調,“這、這不是...”
他慌亂地撿起手忙腳亂地重新包好《論語》書皮,可那露骨的插圖早已被黛玉盡收眼底。
黛玉站在櫻花樹下,纖纖玉指輕掩朱唇,眼中滿是促狹的笑意。
“哦?”她故意拖長了聲調,“寶二哥何時這般用功,連《論語》都看得面紅耳赤了?”
寶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額上沁著汗珠。
黛玉又將目光轉向陳安生,那雙含情目里滿是探究,長生哥哥向來穩(wěn)重,怎會與寶玉一起看這等禁書?
陳安生只覺得手中的《西廂記》燙得嚇人。
他下意識想往袖中藏,又怕動作太明顯;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陽光照在他漲紅的臉上,連耳根都紅透了。
“我們...”陳安生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只是在研究...戲曲文本...”
“是嗎?”黛玉輕移蓮步,繡鞋踩在落櫻上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她故意湊近陳安生,發(fā)間淡淡的藥香縈繞在他鼻尖,“那長生哥哥給我講講,'軟玉溫香抱滿懷'這句,是哪出戲里的詞兒?”
陳安生頓時語塞,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寶玉見狀,竟很沒義氣地往后退了半步。
黛玉彎腰拾起《西廂記》,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摩挲。
陽光透過櫻花,在她精致的側臉投下光影。
念到一半,自己先紅了臉,將書往陳安生懷里一塞。
“你們...你們...”黛玉跺了跺腳,轉身就要走,卻又在回廊處停住,回頭瞪了他們一眼,“仔細我告訴舅舅,舅母去!”
說罷,她快步離去,淡紫色的裙角在花雨中翩躚,像一只受驚的蝴蝶。
留下兩個呆若木雞的男子站在櫻花樹下,一個欲哭無淚,一個捧著《西廂記》生無可戀。
春風拂過,卷起一地落櫻,仿佛也在嘲笑這兩個看禁書被抓個正著的呆子。
遠處隱約傳來黛玉對紫鵑的說話聲:“...去把我那套《女則》取來...”
嚇得寶玉一個激靈,手中的書又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