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突然出現的貴公子
- 一場紅樓夢
- 塵芒
- 2205字
- 2025-07-02 00:01:00
晌午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鹿鳴閣的地磚上投下光影。
這時的陳安生倚在紫檀木榻上,手中捧著一冊《鹽鐵論》,眉頭微蹙。
錦瑟半跪在案幾旁,正低聲稟報著探聽來的消息:
“襲人姑娘的弟弟與那張家小姐本是兩情相悅,只是張家嫌花家貧寒,更因襲人姐姐是賣了死契的奴才,怕辱沒門楣,這才百般刁難...”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寶玉帶著茗煙正巧路過,隱約聽見“襲人”二字,不由得駐足。
他今日本是同賈珍、薛蟠等人在東府聽戲,卻受不了那群人的庸俗談笑,早早地便尋了個借口溜出來。
“林兄可在?”寶玉輕叩門扉,探頭問道。
陳安生合上書卷,示意錦瑟退至一旁:“寶二爺怎么這個時辰回來了?”
寶玉跨入門檻,額上還帶著薄汗:“東府那邊烏煙瘴氣的,實在無趣。”
他的目光掃過案上攤開的賬冊似的文書,又瞥見錦瑟未來得及收起的一疊婚書庚帖,好奇道:“方才似乎聽見說起襲人?”
陳安生不動聲色地將茶盞往寶玉面前推了推:“正巧聽聞她家中有些難處。”
“難怪今早她急著告假。”寶玉恍然大悟,“鳳姐姐原本不允,還是我幫著說了兩句,才放她回去一趟。”
他說著嘆了口氣,“襲人這些年不容易...”
錦瑟悄悄退至屏風后,將婚帖收入袖中。那上面已擬好了“陳府遠親”的名義,只待明日派人送去花家。
陽光偏移了幾分,照在寶玉胸前那塊通靈玉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陳安生忽然想起《石頭記》中“花襲人嫁給蔣玉菡”的結局,心中微動:“二爺若真憐惜襲人,不如...”
陳安生話音未落,寶玉便迫不及待地接道:“不如我們今日一塊出府去襲人姐姐家一趟吧?”
他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手指不自覺地輕撫著腰間的通靈玉。
寶玉素來懼怕賈政責罰,平日絕不敢擅自出府。
但此刻他心思活絡,自陳安生入府以來,賈府上下待這位“林公子”的態度頗為微妙。
父親賈政與他說話時總帶著幾分謹慎,連素來跋扈的鳳姐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
若是能拉著陳安生同去,即便被發覺,想來也不會受太大責難。
“這...”陳安生略顯遲疑,目光掃過案上那封擬好的聘書。
他本打算暗中相助,但寶玉的提議卻給了他一個正大光明插手此事的機會。
寶玉見他猶豫,急忙湊近低聲道:“長生兄不知,襲人姐姐這些年待我極好,如今她家中遭難,我若坐視不理,實在心中有愧。”
說著,他眼中竟泛起幾分濕意,“況且...況且我早想看看外頭尋常人家是如何過活的。”
窗外的陽光忽然被云層遮蔽,室內光線暗了幾分。
陳安生望著寶玉真摯的神情,想起《石頭記》中他對襲人的種種回護。
這位富貴公子雖不通世事,這份赤子之心卻彌足珍貴。
“也好。”陳安生終是點頭,順手將案上的婚書收入袖中,“不過需得想個妥帖的由頭。”
寶玉聞言大喜,立刻道:“就說去拜訪你那位在國子監的族兄!父親最重讀書人,斷不會阻攔。”
錦瑟在屏風后輕輕搖頭,這位寶二爺為了出府,倒是機靈得很。
她默默取出兩套尋常富家公子的衣衫,又備好了銀兩。
陳安生起身整了整衣冠,忽然問道:“二爺可知襲人家住何處?”
寶玉頓時語塞,臉上一紅:“這個...茗煙定然知道!”
院外,被點名的茗煙正蹲在墻角逗蛐蛐,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茗煙一聽要出府,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這小廝素來機靈,又最愛熱鬧,當即拍著胸脯道:“二爺放心!襲人姐姐家就在城西葫蘆巷,小的年前還替她送過東西呢!”
說著便一溜煙跑去安排。
不多時,三匹駿馬已備好在角門外,一匹棗紅馬給寶玉,一匹青驄馬給陳安生,自己則騎了匹灰毛的矮腳馬。
他還特意找來幾件素凈的直裰,三人換上后,倒像是尋常讀書人家的公子帶著書童出游。
“走小路。”陳安生翻身上馬,低聲囑咐,“避開正陽大街。”
茗煙一馬當先引路,專挑那些七拐八彎的胡同穿行。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寶玉起初還有些忐忑,待轉過幾個街角,見無人追來,漸漸放開了膽子,竟覺得這市井風光比大觀園還有趣幾分。
“糖葫蘆——”
“磨剪子嘞——”
沿街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寶玉看得目不暇接。
一個捏面人的老漢手藝精湛,引得他勒馬觀望;那邊雜耍藝人正在噴火,又驚得他差點摔下馬來。
陳安生不得不時時照看,活像個操心的兄長。
穿過三條胡同,拐過一座小石橋,茗煙突然在一處低矮的院落前勒住馬:“就是這兒了。”
這是個極普通的小院,土坯墻上爬著些枯藤,兩扇木門上的春聯已經褪色。
院里隱約傳來爭吵聲:
“花家小子,你姐姐是賈府的奴才,將來生個孩子也是奴才命!”
“張員外,我姐姐她...”
寶玉臉色一變,不等馬停穩就跳了下來。
陳安生急忙攔住他,從袖中取出個錦囊遞給茗煙:“先去隔壁茶鋪等著。”
正說著,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襲人紅著眼眶走出來,手里還攥著塊濕帕子。抬頭看見三人,驚得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二、二爺?林公子?”
一陣風吹過,院里的梨花撲簌簌落了她滿肩。
襲人呆立在院門前,肩頭落滿梨花瓣也渾然不覺。
她怎么也沒想到,寶玉和陳安生會突然出現在自家這簡陋的院門外。
院內,弟弟花自成被張家老爺指著鼻子羞辱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一個奴才家的窮酸書生,也配娶我女兒?你姐姐在賈府伺候人,將來你們生的孩子照樣是伺候人的命!”
花自成漲紅了臉站在院中,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更顯得單薄。
他攥著拳頭,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反駁的話,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郎,到底只是個埋頭讀書的寒門學子,哪里經歷過這般刻薄的羞辱。
“張老爺此言差矣。”
清朗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眾人回頭,只見陳安生負手而入,月白的袍角掠過門檻時帶起一陣微風。
他身后跟著滿臉怒色的寶玉,再后面是探頭探腦的茗煙。
襲人慌忙上前要攔,卻被寶玉輕輕按住手臂。
張家老爺瞇起眼睛,打量著這兩個突然出現的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