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便利店的玻璃門被晨霧蒙了層薄霜，陳默正踮腳調整貨架頂層的速溶咖啡，后頸突然傳來熟悉的香水味——是林疏桐常用的橙花與雪松混香。

“早。“她的聲音裹著寒氣鉆進來，牛皮紙袋拍在收銀臺上發(fā)出悶響。

陳默轉身時，看見她睫毛上還凝著細水珠，發(fā)尾沾著便利店招牌燈的暖光，像落了層碎金。

他扯下橡膠手套，指腹蹭過紙袋封口的火漆印。“不是說今天要去總行開會？“

“改期了。“林疏桐摘下圍巾，露出鎖骨處晃動的銀鏈，“看看這個。“

牛皮紙窸窣展開的瞬間，陳默的瞳孔猛地一縮。

泛黃的A4紙上，“藍海資本清算案相關人員名單“幾個字刺得他眼眶發(fā)酸，第三行“陳建國“三個字墨跡未干，和父親身份證上的簽名一模一樣。

后槽牙咬得生疼，他攥著紙的手指微微發(fā)顫。

前世父親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等你成家再給鐵盒子“的場景突然涌上來，喉結滾動兩下，硬是把“我爸“兩個字咽了回去：“你怎么會查這個？“

林疏桐的指尖撫過名單邊緣的折痕：“上周調閱羅斯柴爾德亞太的舊檔案庫，發(fā)現二十年前的清算文件里夾著張紙條。“她從包里抽出張復印件，“上面寫著彩票兌獎號——和你中500萬的那個號碼分毫不差。“

陳默的呼吸陡然一滯。

前世他蹲在彩票店門口哭到脫水時，店主說過“這號邪門，十年前也有人拿它兌過獎“，原來根在這兒。

他把名單對折兩次收進口袋，動作慢得像在揉碎什么：“所以你上周突然問我彩票來源，是...“

“嗯。“林疏桐的耳尖泛起薄紅，“本來想等確認了再說。“

收銀機“叮“的一聲，早起買豆?jié){的王嬸舉著塑料袋探頭：“小陳啊，今天怎么沒見鮮奶？“

陳默的手機恰在此時震動，供應商的來電顯示刺得他瞇起眼。

按下接聽鍵的瞬間，對面?zhèn)鱽頇C械的女聲：“因系統(tǒng)升級，即日起暫停供貨三天。“

“李哥？“他壓著聲線，“上個月結款不是剛打給你們？“

“對不住啊陳老板。“電話里傳來抽噎聲，“是上頭壓下來的，說...說再跟晨光合作就斷我們代理資格。“

嘟嘟的忙音里，陳默望著貨架上逐漸空蕩的乳制品區(qū)，后頸的系統(tǒng)提示音開始輕鳴。

他扯了扯領口，轉身對林疏桐笑：“能幫我看半小時店嗎？“

“去哪兒？“

“借你的車。“他抄起外套，“去隔壁兩條街的'好鄰居'和'快客'。“

二十分鐘后，陳默回到店里時額角滲著細汗。

系統(tǒng)掃描的數據流在視網膜上滾動：好鄰居的常溫奶庫存120箱，快客的即食飯團日銷80份...他抓起馬克筆在白板上畫箭頭，對幫著理貨的店員小張喊：“把冷凍柜騰兩格，下午三點前要到一批巴氏鮮奶！“

“陳哥，這行嗎？“小張擦著額頭的汗，“供應商斷供的消息都傳開了，我剛聽見倆大媽說要轉去超市。“

“把關東煮的湯頭再熬濃點。“陳默彎腰調整價簽，指尖在“第二份半價“的貼紙下頓了頓，“去把門口的試吃臺搬進來，泡二十杯豆?jié){——要熱的。“

林疏桐倚在收銀臺邊看他指揮，見他把原本放薯片的端架換成了速食粥，突然開口：“你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前世被坑怕了。“陳默沒回頭，手下動作不停，“送外賣時被站長騙著簽過霸王條款，后來才知道他拿我們的好評率去換供應商回扣。“他把最后一盒玉米腸擺進烤腸機，“所以現在每走一步，都得留三條退路。“

中午十二點，倉庫門“吱呀“一聲打開。

陳默拎著保溫杯，看林疏桐踮腳避開地上的貨箱：“上次你說想知道便利店的核心競爭力？“他按下墻上的開關，暖黃的燈光照亮整面庫存看板，“不是貨架上的商品，是這里——“他敲了敲貼滿便簽的白板，“實時調整的選品邏輯，和...能預判三天后缺貨的系統(tǒng)。“

林疏桐的指尖劃過看板上的紅色標記：“這些圈起來的是...“

“競品在促銷的品類。“陳默倒了杯熱水遞過去，“系統(tǒng)掃描到'好鄰居'今天在推日式飯團，所以我們把粥品的試吃量加了一倍——老人和小孩更愛熱乎的。“他頓了頓，“不過我更想知道...你為什么執(zhí)著于藍海舊案？“

倉庫里的風突然靜了。

林疏桐握著杯子的手指泛白，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我父親...曾是藍海資本的投資經理。“她抬頭時眼眶泛紅，“二十年前清算案爆發(fā)那晚，他說要去公司拿份文件，然后...“

“再也沒回來。“陳默替她說完，聲音輕得像嘆息。

他看見林疏桐頸間的銀鏈晃了晃，墜子是枚缺了角的硬幣——和父親鐵盒子里那枚一模一樣。

下午三點的陽光斜斜切進玻璃門時，高翔的笑聲像碎玻璃般扎進來：“陳老板，市場監(jiān)管局的同志來給你'指導工作'了。“

兩個穿制服的人跟著他走進來，其中一個亮出證件：“接到舉報，說晨光便利店存在虛假宣傳。“

陳默擦了擦手，從收銀臺抽屜里抽出個藍色文件夾：“所有促銷活動的備案材料都在這兒，包括滿減規(guī)則、贈品來源，近三個月的銷售數據也整理好了。“他翻開第一頁，“您看，'買二送一'的活動說明貼在價簽背面，監(jiān)控錄像也能證明我們沒隱瞞條款。“

高翔的臉漲得通紅，盯著監(jiān)管員翻文件的手直搓后頸。

其中一個翻到最后一頁時抬頭：“材料齊全，流程合規(guī)。“他沖陳默點頭，“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陳默把文件夾鎖回抽屜，“應該的。“

高翔撞翻了門口的購物籃，塑料筐在地上滾了兩圈。

陳默望著他的背影，聽見林疏桐在身后低笑：“他剛才看你的眼神，像被搶了骨頭的狗。“

“別輕敵。“陳默彎腰撿起購物籃，“能同時調動供應商和監(jiān)管局的，絕不是高翔這種小角色。“

傍晚的江風卷著梧桐葉掠過街道，林疏桐送陳默回便利店時，在轉角突然停住腳步。

路燈次第亮起，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你知道嗎？

'藍海清算密碼'其實不止一個。“她轉身時，眼里映著便利店的暖光，“我父親失蹤前寄給我的信里說，還有一個密碼，藏在某個永遠不會過期的東西里。“

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鐵盒子上刻的梧桐葉紋路，想起前世父親說“等你成家再給“時眼里的淚光，想起系統(tǒng)提示音在看見“陳建國“三個字時的急促。

“是什么？“他問。

林疏桐搖頭：“他沒寫完。“她的發(fā)梢掃過他手背，“但我猜...可能和'永遠不會過期'的東西有關。

比如親情，比如...未完成的遺憾。“

便利店的打烊音樂響起來時，陳默站在門口望著天邊最后一抹晚霞。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口袋里那張折了兩折的名單，“陳建國“三個字在暮色里若隱若現。

“父親，你到底知道什么？“他對著風喃喃。

倉庫里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

陳默轉身時，看見二樓辦公室的窗戶閃過一道光——像是手電筒的光束，又像是...某種密碼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