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拇指在“回復”鍵上懸停了三秒，后頸的涼意順著脊椎蔓延至頭皮。

系統那猩紅的提示仍在腦海中灼燒，他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那句話“你不是普通人，對吧？”，指節無意識地輕叩著收銀臺邊緣——這是前世送外賣時養成的習慣，遇到突發狀況就用機械動作來平復心跳。

“叮鈴——”玻璃門被推開，王阿婆提著空米糕袋走了進來：“小陳啊，明早給我留兩塊米糕行不？我家那小孫子昨兒吃了直喊香。”陳默猛地回過神來，指尖在屏幕上一劃，將短信截圖保存到新建的“可疑聯系人”文件夾里，同時在備忘錄里快速記下“23:17，未知號碼，內容涉及身份懷疑”。

抬頭時，他已經換上了溫和的笑容：“阿婆您放心，明早給您留五塊，再搭半盒張嬸兒新做的桂花糖。”

王阿婆離開后，他裝作整理價簽，用余光掃了掃店外——快客便利店的燈還亮著，孫濤的影子在玻璃上投出扭曲的輪廓。

陳默摸了摸發燙的太陽穴，商業嗅覺Lv.1帶來的直覺像根細針，扎得他喉嚨發緊：孫濤這兩天反常地安靜，未必是認輸，倒像是在醞釀什么后手。

第二天天剛亮，晨霧還未完全消散，陳默正蹲在門口擦地，就聽見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

他抬眼望去，孫濤穿著快客的藍色馬甲站在路對面，身旁兩個穿著黑夾克的中年男人抱著相機，鏡頭正對著晨光便利店的招牌。

“孫店長這是……”陳默直起腰，將抹布搭在肩頭，語氣中帶著三分疑惑和兩分客氣。

孫濤沒有搭話，黑夾克男人已經舉著相機走進了店里，鏡頭掃過冷柜里陳列的米糕，掃過“社區特供”的暖黃色價簽，甚至對準了后堂張嬸兒盛飯的動作。

“不好意思。”陳默伸手擋住鏡頭，“我們這兒不允許未經允許拍攝。”黑夾克男人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孫濤突然冷笑一聲：“陳老板，這是我請的市場顧問，來看看你們晨光的‘先進經驗’。怎么，生意做得這么火，還怕別人學？”

陳默的目光在孫濤緊繃的下頜線上停留了半秒。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中輕輕響起，掃描結果浮現在視網膜上：“目標人物：周強，38歲，無零售行業從業記錄，近三個月頻繁出入宏遠集團大廈。建議保持距離。”他心里“咯噔”一下——宏遠集團？

那個在江寧地產圈翻云覆雨的龐然大物？

“孫店長要是真想學，我這兒價目表都可以送你一份。”陳默笑著往后退了半步，手指在褲兜里暗暗掐了一下，“就是這相機拍多了，耗電。要不我給兩位泡杯茶？”黑夾克男人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孫濤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紅，他拽著兩人轉身時，運動鞋在地面上蹭出刺耳的聲響。

中午十二點，便利店迎來了午高峰。

陳默正給快遞員小張裝便當，玻璃門被推開，一陣古龍水的味道裹挾著冷風灌了進來。

一個男人穿著深灰色西裝，袖扣閃著銀色的光芒，手里捏著一張燙金名片：“陳老板？我是‘商策咨詢’的林川，想跟您聊聊晨光便利店的品牌加盟事宜。”

“加盟？”陳默接過名片，指尖摸到名片邊緣的暗紋——這是宏遠集團子公司常用的防偽設計。

系統突然震動起來，紅色預警在眼前炸開：“該人員關聯宏遠集團旗下‘商策咨詢’，近半年主導多起社區業態收購。”

“我們可以提供三倍于市場價的加盟費，”林川的手指敲了敲收銀臺，“晨光便利店的社區定位很有潛力，宏遠愿意做您背后的資本推手。”他說得輕描淡寫，陳默卻感覺自己心跳如鼓——前世被資本碾壓的記憶突然涌上心頭：外賣平臺抽成越來越高，站長說“年輕人吃點苦怎么了”，父親在病床上攥著繳費單的手青筋暴起。

“林先生，我這小店就圖個踏實。”陳默把名片推了回去，“加盟的事，暫時不考慮。”林川的瞳孔縮了縮，嘴角卻還掛著笑容：“陳老板再考慮考慮，機會不等人。”他轉身時，西裝下擺掃過冷柜，帶落了一張“社區特供”的價簽。

陳默彎腰撿起，發現價簽背面印著“宏遠置業·社區服務中心”的小字——原來他們連價簽供應商都調查過了。

晚上十點，便利店關門，陳默鎖好門，拐進后巷的小辦公室。

墻上掛著父親的舊工牌，玻璃下壓著一張泛黃的全家福——那是他十歲時，父親在紡織廠當技術員時的合影。

他拉開抽屜最底層，拿出那本磨破邊角的賬本——這是父親去世前交給他的，說“里面有些舊賬，你留著，別扔”。

臺燈暖黃色的光照在賬本上，陳默一頁頁翻過去：1987年買蜂窩煤2毛5，1993年他小學學費78塊，2002年父親住院押金3000……翻到最后幾頁時，一張紙條從紙縫里滑落。

他撿起來，紙條邊緣已經發脆，上面用藍黑鋼筆寫著一串數字：3 - 7 - 9 - 1 - 5 - 2 - 8。

陳默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掏出手機，調出中獎彩票的照片——兌獎號碼是3791528。

“啪嗒。”鋼筆從指間掉落在桌上，在賬本上砸出一個墨點。

他想起前世兌獎時工作人員的話：“這組號碼二十年前也中過獎，后來被查是金融騙局的清算密碼。”原來父親早就知道？

原來那場讓他錯過兌獎的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窗外的月光被烏云遮住，辦公室突然暗了下來。

陳默抓起紙條塞進襯衫內袋，指尖隔著布料壓著那串數字，就像壓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雷。

次日清晨六點，陳默正在后堂幫張嬸兒蒸米糕，手機在圍裙兜里震動起來。

他擦了擦手，屏幕上是那個熟悉的陌生號碼，短信內容讓他渾身一僵：“你有資格知道真相。但得先證明你能守住它。”末尾三個字是“林疏桐”。

他盯著“林疏桐”三個字，突然想起前天系統掃描孫濤帶來的黑夾克男人時，有個模糊的提示閃了一下——“關聯羅斯柴爾德亞太調查員”。

難道這個林疏桐，就是那個調查員？

米糕的甜香彌漫在鼻腔里，陳默卻覺得喉嚨發苦。

他掏出手機，在輸入框里刪刪改改，最終按下發送鍵：“你想談什么？”

短信提示音響起的瞬間，他聽見后巷傳來電動車的轟鳴聲。

是夜班代班的老李來接早班了。

陳默低頭整理圍裙，鏡片后的目光暗了暗——被動等待的日子該結束了，今晚，他打算換上外賣員的舊制服，去宏遠集團樓下轉轉。

有些真相，總得自己湊近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