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一路顛簸，終于沖進了縣醫(yī)院的大門。好心的司機幫忙喊來了醫(yī)生，護士們推著擔架車急匆匆趕來，將已經(jīng)疼得半昏迷的秀蘭送進了產(chǎn)房。

王大伯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翠花說：“你快去通知秀蘭家里人，我在這兒守著?！贝浠c點頭，匆匆往醫(yī)院值班室的電話亭跑去。

“喂，是秀蘭姑媽嗎？秀蘭要生了，現(xiàn)在在縣醫(yī)院，情況不太好......”

消息像風一樣傳開。住在那里縣城的姑媽最先趕到，她踩著皮鞋“噠噠“地跑進醫(yī)院走廊，臉色焦急：“怎么樣了？生了嗎？“王大伯搖搖頭：“剛推進去，醫(yī)生說必須馬上剖腹產(chǎn)?！?

姑媽一聽，立刻掏出小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哎喲，這可怎么好，春生不在家，這手術(shù)費......“她話還沒說完，走廊盡頭又傳來腳步聲——是春生的大哥大嫂和大姐，他們接到消息后，連夜從鄰村趕了過來。

“錢帶了嗎？”大姐一上來就問。大哥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里面是一沓皺巴巴的鈔票：“家里就這些了，還差不少......”

姑媽嘆了口氣，從自己的繡花錢包里數(shù)出幾張：“我這兒有點，先湊上吧?！睅讉€人你一百我五十地拼湊著，終于勉強湊齊了手術(shù)費。

手術(shù)室的燈一直亮著。

秀蘭在麻藥的作用下昏昏沉沉，但意識深處有個聲音在喊：“不能睡，孩子還在等你......”她想起春生臨走時摸著她的肚子說：“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咱的寶貝?！?

“哇——”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破了醫(yī)院的寂靜。

手術(shù)門打開，護士抱著襁褓走出來：“恭喜，是個千金，母女平安！”

姑媽第一個湊上去，歪著頭看了一眼，突然皺眉：“是不是抱錯了？不是說是個男孩嗎？“她回頭看向王大伯，“村里接生婆不是說是男孩嗎？“

大嫂趕緊上前，接過孩子打圓場：“姑媽，您看這小臉，和秀蘭多像啊，白白胖胖的，多健康！”她悄悄瞪了姑媽一眼。

護士也嚴肅地說：“今天醫(yī)院就這一臺剖腹產(chǎn)手術(shù)，不可能抱錯?！?

姑媽撇撇嘴，不再說話，轉(zhuǎn)身去打電話：“喂，春生啊，秀蘭生了，是個......“她頓了頓，“是個丫頭?！彪娫捘穷^沉默了幾秒，才傳來春生沙啞的聲音：“秀蘭沒事吧？”

“沒事，剖腹產(chǎn)，得住院幾天?！?

“那就好，那就好......”春生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明天就請假回來。”

另一邊，大姐已經(jīng)抱著小侄女來到秀蘭床邊。虛弱的秀蘭微微睜開眼，看到女兒紅撲撲的小臉，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顫抖著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孩子的臉蛋。

“閨女也好，”大姐輕聲說，“閨女知道疼娘?！?

窗外，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一縷晨光透過云層，照在病房的地板上。這個在雨夜匆忙來到世界的女嬰，還不知道自己將面臨怎樣的命運，但此刻，她正安穩(wěn)地睡在母親身邊，小手緊緊攥著秀蘭的手指。

而醫(yī)院的走廊上，姑媽還在小聲嘀咕：“怎么就是個丫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