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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龍袍加身

一旦呂布的野心有了變化,或者他這個“冒牌貨”失去了利用價值,等待他的,依舊是冰冷的刀鋒。

這種命運被別人攥在手里的感覺,讓他窒息!

接下來的幾天,陳宮果然依呂布之命,日日都來“教導(dǎo)”劉協(xié)。

從宮廷禮儀,到言談舉止,陳宮都教得一絲不茍,嚴苛至極。

而劉協(xié),則將一個從未接觸過上層社會、對一切都感到新奇又惶恐的“少年乞丐”形象,維持得滴水不漏。

陳宮教的東西,他學得磕磕絆絆,錯漏百出,時常引得陳宮搖頭嘆息。

“陛下,面見群臣,當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龍行虎步,方顯天子威儀!”

陳宮拿著戒尺,敲了敲劉協(xié)歪歪扭扭的膝蓋。

劉協(xié)立刻手忙腳亂地調(diào)整坐姿,嘴里還小聲嘟囔,

“軍師,這也太難受了,以前我討飯的時候,都是蹲著的,省勁兒。”

陳宮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在教導(dǎo)之余,陳宮也總是不經(jīng)意地旁敲側(cè)擊,試圖挖出劉協(xié)的底細。

“陛下,當真不記得年幼之事了?比如家住何方,父母是何人?”

陳宮看似隨意地撥弄著茶杯,眼睛卻注意著劉協(xié)的反應(yīng)。

劉協(xié)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茫然。

“軍師,我……我真的記不清了。”

“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家里遭了兵災(zāi),爹娘都沒了,我一個人到處跑,吃了上頓沒下頓……。”

他摸了摸腦袋,皺著眉頭,深思著。

“不過,我偶爾能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好像有人教我讀過書。”

“說什么‘學而時習之’,還有什么‘有朋自遠方來’……對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還有一句‘苛政猛于虎也’!也不知道誰說的,反正我以前遇到的那些官吏,比老虎可兇多了!”

陳宮聽著他把儒家經(jīng)典和民間俗語胡亂地攪和在一起,說得顛三倒四,心中的疑竇不但沒解開反而更深了。

這個少年,要么是真的腦子被餓壞了,要么就是城府深到了極點,連他都看不透。

隨著時日推移,陳宮的試探也愈發(fā)直接,有時甚至會突然發(fā)難,試圖從劉協(xié)的破綻中找出蛛絲馬跡。

劉協(xié)被陳宮咄咄逼人的語氣,嚇得瑟瑟發(fā)抖,眼眶泛紅,好幾次都差點哭出來。

這一日,陳宮又在考較劉協(xié)的學問,他已經(jīng)快被折磨得失去耐心了。

“昨日所授《論語》篇章,可還記得?”

劉協(xi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著,小聲回答。

“記……記了個大概。“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瓝衿渖普叨鴱闹洳簧普摺洳簧普摺?

他卡了殼,歪著頭想了半天,最后試探性地蹦出兩個字。

“……揍之?”

“噗——”

旁邊侍候的侍女再也忍不住,險些笑出聲來,又趕緊死死低下頭,肩膀卻在劇烈地聳動。

這一聲輕笑,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陳宮的臉瞬間黑如鍋底,額角青筋一根根爆起,他猛地一拍桌案,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你!”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像是炸雷一般在廳中回蕩。

“是‘其不善者而改之’!”

“圣人之言,豈可如此褻瀆!”

這股迫人的氣勢,嚇得劉協(xié)身子一抖,雙腿發(fā)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我……我錯了,軍師饒命!我……我不是故意的……”

劉協(xié)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活脫脫一個被先生罰站嚇壞了的孩童。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穿透了院墻。

“公臺!何事動怒,發(fā)這么大的火?”

話音未落,呂布那鐵塔般的身影便堵在了門口。

他一眼就瞧見了被陳宮訓得面無人色、泫然欲泣的劉協(xié)。

“陛下大病初愈,又受了驚嚇,記不住事也是有的。公臺何必如此嚴苛?”

“這些繁文縟節(jié),以后有的是功夫?qū)W!眼下的頭等大事,是籌備登基大典,昭告天下,以正視聽!”

簡單了解一下緣由后,呂布的聲音里滿是不悅,他一把將劉協(xié)拉到身后。

劉協(xié)心里松了一口氣,他寧愿面對如惡虎般的呂布,也不想和狐貍一樣的陳宮呆著。

“溫侯說的是,是宮操之過急了。”

陳宮強壓下胸中的火氣,躬身道。

“說起來,今天正好有件喜事。為陛下趕制的龍袍,已經(jīng)完工,我特地讓人取來,請陛下一試!”

呂布不咸不淡地應(yīng)了一聲,隨即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說著,他拍了拍手。

立刻有兩名侍從,抬著一個碩大的托盤走進院來。

呂布親自上前,一把揭開了托盤上蓋著的綢緞。

剎那間,一團耀眼的金光幾乎晃了所有人的眼。

那是一件用金絲繡著十二章紋樣、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玄色龍袍。

“陛下,請!”

呂布拿起龍袍,竟親自為劉協(xié)披上。

嶄新的龍袍披在劉協(xié)身上,雖然略顯寬大,卻也正好襯托出他那張與漢獻帝一般無二的臉龐。

當劉協(xié)穿上龍袍,束上玉帶,戴上冕冠的那一刻,整個院落,針落可聞。

燈火之下,少年天子面如冠玉,雖然身形略顯單薄,眉宇間也帶著揮之不去的稚氣與惶恐。

但那股天家富貴的氣派,卻在龍袍的映襯下?lián)涿娑鴣怼?

呂布看著眼前的劉協(xié),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太像了!

簡直和當年在長安初見那位少年天子時,一模一樣!

不,似乎比那時的天子,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呂布猛地壓下心頭的異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舉動。

他猛地單膝跪地,甲胄與地面碰撞發(fā)出沉悶的響聲,聲如洪鐘,帶著不容置疑的臣服:

“臣,呂布,參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呂布此舉,無疑是投下了一顆炸雷。

一旁的陳宮心中縱有千般不愿,萬般不甘,此刻也只能撩起衣袍,隨著大流,屈辱地跪倒在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臣,陳宮,參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院內(nèi)其余侍女仆役,更是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跪伏于地,山呼萬歲之聲,此起彼伏。

劉協(xié)站在那里,十二旒冕冠的珠簾垂下,遮住了他眼中的一切。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劉協(xié),便是這徐州的“天子”。

萬眾跪伏,山呼萬歲。

這就是權(quán)力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涌上心頭,讓他幾乎要沉醉其中。

但緊接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讓他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他一個假天子,何來的權(quán)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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