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昭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對同心結上,又緩緩移到喬愉通紅的臉頰和不知所措的眼睛上。他臉上依舊沒什么大的表情波動,但眼底深處,卻清晰地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像是冰層下悄然涌動的暖流。他沒有直接回答母親,也沒有看喬愉,只是極其自然地伸出手,從喬愉微微顫抖的手里,拈起其中一個同心結。
他的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喬愉的手心,帶來一陣細微的電流般的麻癢。
然后,在喬愉驚愕的目光和徐曼“果然如此”的滿意注視下,沈行昭神色自若地將那枚小小的、帶著溫潤玉珠的同心結,放進了自己襯衫胸前的口袋里,貼著他的心口位置。
“嗯,收著了。”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歸屬感。說完,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轉身走到平臺邊緣,去看下方的風景,只留給喬愉一個挺拔而略顯疏離的背影。
喬愉:“!!!”她手里還捏著另一枚同心結,整個人像被點了穴,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蹦出來。他……他收了?他放進了貼身的……口袋?他說的“收著了”是什么意思?是承認了那個“求婚”的誤會?還是……僅僅是不想拂了父母的好意?
徐曼則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悄悄對喬愉做了個“搞定”的口型,心滿意足地去幫沈弘文鋪野餐墊了。
“哇哦!昭哥!你收了愉愉姐的‘婚書’啦!”沈好希人小鬼大,眼尖地看到了全過程,立刻大聲嚷嚷起來,引得溪邊的沈好學和安青他們都好奇地看過來。
“瞎說什么!”沈勉按住自己活潑的女兒,但眼神也好奇地在滿臉通紅的喬愉身上打轉。
沈弘文正展開一張野餐墊,聞言也抬起頭,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糾正”:“小孩子不懂了吧,這叫‘同心結’,寓意永結同心,是古已有之的定情信物之一。其形制源于上古結繩記事,后經……”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同心結的歷史演變和文化內涵,成功把一場八卦引向了學術探討的方向。
喬愉站在原地,手里捏著那枚同心結,只覺得山間的風都帶著熱度。她悄悄看向沈行昭的背影。他依舊背對著眾人,眺望著遠山,似乎對身后的喧囂充耳不聞。陽光勾勒出他肩膀清晰的線條,也照亮了他耳根處一抹……極其可疑的、極其淺淡的紅暈?
喬愉的心,就在這一片混亂的甜蜜、羞澀、茫然和被巨大“誤會”包裹的溫暖中,劇烈地跳動著。她最終沒有去追問,也沒有解釋。只是默默地將手中剩下的那枚同心結,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也放進了自己隨身的小包里。
管它是不是誤會呢。
他收下了。
這就夠了。
梧桐巷16號的生活迅速回歸了熟悉的節奏。
唐代鎮魂鈴的碎片被沈行昭小心地安置在工作臺一個特制的磁場穩定陣中,與工作室門后那串七竅銅鈴的微弱共鳴成了一種日常的背景音。沈行昭和沈弘文父子倆常在晚飯后泡在工作室里,一個用符箓和靈力小心試探碎片殘留的能量場,試圖捕捉其“記憶”碎片;另一個則戴著白手套,拿著放大鏡,對照著敦煌文獻和唐代密宗法器圖譜,試圖從形制、紋飾和殘存的梵文上尋找修復線索。徐曼有時會端著切好的水果進來,看看專注的丈夫和兒子,再看看碎片,只是溫和地提醒一句:“別熬太晚,有些傷疤,愈合需要時間,物件也一樣。”
喬愉的心意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行昭沉靜的表面下激起了漣漪,卻并未立刻得到明確的回應。他待她依舊,甚至在某些細節上更為自然:早餐會順手把她喜歡的醬菜推到她面前;夜里工作室亮著燈時,會給她留一盞通向正院的小燈;偶爾目光相接,那深邃眼底的暖意和專注也似乎比以往更清晰。
研究院
組長李錚帶來了一個令人心情沉重的委托。
“A市師范大學那邊,聯系了我們。”李錚的聲音有些低沉,調出資料投影,“失蹤對象是他們文學院研二的學生,叫林夏。喬愉,是你本科同學吧?”
喬愉的心猛地一沉。屏幕上林夏的照片,笑容明媚陽光,眼神清澈,正是她記憶中那個開朗、有點小迷糊卻充滿韌勁的女孩。她們本科同系不同班,因為都喜歡泡圖書館而熟識,畢業后雖然聯系少了,但逢年過節還會互發祝福。不同于喬愉,林夏畢業后半工半玩,后續才讀研的。
她一直知道喬愉的能力,并沒有遠離她,而是把她當成一個正常的有點神經敏感的同學。
“是她。怎么回事?”喬愉的聲音有些發緊。
“已經失聯超過72小時了。”李錚將資料翻頁,是林夏最后出現地點的監控截圖、手機信號消失的區域圖。“校方和家屬都報了警,警方初步排查,沒有發現明顯的綁架或人身傷害跡象。但……有些地方很蹊蹺。”
胡楊接過話頭,他負責前期信息篩查:“林夏的導師,叫鄭明遠,是師大人文學院副院長,學術帶頭人,研究領域是古代民俗信仰與社會心理。林夏是他的得意門生,據說正在幫他做一個非常重要的課題,涉及一些……比較邊緣化的民間秘術資料整理。”
“邊緣化秘術?”張雅晴皺起眉,文物修復師的直覺讓她對這類字眼格外敏感。
“嗯,”李錚點頭,“警方調查時,鄭教授非常配合,表示林夏最近學業壓力很大,可能因為課題涉獵內容比較晦澀陰暗,導致心理狀態不穩,推測是自行離開散心。但林夏的父母和室友都堅決否認。她們說,林夏失聯前一周變得非常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反應遲鈍,像換了個人,多次在宿舍深夜驚醒尖叫,說‘有東西在看我’、‘我動不了了’。更關鍵的是,”李錚頓了頓,看向喬愉,“她失聯前最后一條信息,是發給你的,喬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