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市兒童醫院。
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戶,灑在潔白的病床上。小宇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最初是茫然的空洞,隨即,屬于孩童的清澈和光彩,如同退潮后重新顯露的星辰,一點點亮了起來。
“媽媽……”他發出微弱而清晰的呼喚,帶著剛睡醒的懵懂。
守在一旁、形容憔悴的母親瞬間捂住了嘴,眼淚洶涌而出,死死抱住失而復得的兒子,泣不成聲。同樣的場景,在醫院的多個病房里上演。沉睡的孩子們,如同被春風吹拂的種子,一個個蘇醒過來。
梧桐巷16號,正院的花架下。
喬瑜靠在藤椅上,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沈行昭坐在旁邊,將一小碗安青特意熬制的藥膳遞給她。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灑下細碎的金斑。
“那個骨片……”喬瑜接過碗,輕聲問。
“一種邪術媒介,利用現代科技作為放大器。”沈行昭語氣冷冽,“背后的人很狡猾,線索暫時斷了。但錢昆追查到了巨額非法資金流向了海外幾個空殼公司。警方和國際刑警已經介入。”
喬瑜點點頭,小口喝著溫熱的藥膳。暖流順著喉嚨滑下,熨帖著四肢百骸。她看著沈行昭沉靜的側臉,咖啡館里父親那句冰冷的質問——“他知道你能看見那些東西嗎?”——再次浮上心頭。但現在,這句話帶來的不再是刺痛和羞恥。
她放下碗,清澈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沈行昭深邃的眼眸:“沈行昭,我的‘眼睛’,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它曾經讓我恐懼,讓我被視作異類,甚至……被拋棄。”她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種歷經淬煉后的力量,“但在小宇他們的病房外,在那片冰冷的數據迷霧里,我明白了。這不是詛咒,而是饋贈。是讓我能在黑暗處,為那些無聲的呼喚點一盞燈的能力。”
她頓了頓,眼神明亮而堅定:“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它的‘正常’。我知道它是什么,我知道用它來做什么。這就夠了。”
陽光落在她臉上,那雙曾因通靈而飽受困擾的眼眸,此刻清澈見底,閃爍著自信而溫暖的光芒,比任何時刻都要動人。
沈行昭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那不再迷茫、不再自我懷疑的光彩。驕傲和某種更深沉情愫的情緒,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漾開。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微涼的手。
掌心相貼的溫度,驅散了最后一絲寒意。喬瑜沒有躲閃,反而微微翻轉手腕,回握住了他。
一個難得的晴朗周末
徐曼興致勃勃地提議全家去城郊新開放的“棲霞谷”生態公園走走。
“整天對著那些老古董和符咒,眼睛都要看花了!”徐曼一邊往精致的藤編野餐籃里裝安青姐做的點心和水果,一邊笑著數落書房里那對沉迷研究的父子,“弘文,行昭!都放下!今天誰也不準帶工作!愉愉,快幫我把那兩個小的也叫上,我們全家都出門!”
沈弘文無奈地摘下放大鏡,沈行昭也默默合上了正在推演鎮魂鈴碎片能量回路的筆記本。
喬愉走出跨院不久就傳來,沈好學和沈好希這對龍鳳胎的歡呼,青春活力幾乎要掀翻屋頂。摻雜著沈勉安青的聲音。
棲霞谷山色清幽,溪水潺潺。初夏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灑下,在林間小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弘文和徐曼走在前面,沈教授興致盎然地指著山谷一側裸露的巖層,給妻子講解著第四紀冰川運動的痕跡,徐曼含笑聽著,偶爾抬手幫他拂去肩頭無意沾上的草葉。安青和沈勉帶著精力旺盛的雙胞胎在溪邊撈小魚小蝦,笑聲傳得很遠。
沈行昭和喬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隊伍后面。空氣里彌漫著草木的清香和濕潤泥土的氣息,偶爾有不知名的鳥雀鳴叫,更顯幽靜。兩人之間流淌著一種無需言語的靜謐。自從那次被沈父“打斷”的表白后,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悄然滋生。沈家父母顯然也樂見其成,甚至帶著點“吾家有喜”的欣慰,看他們的眼神總比旁人多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
“累嗎?”沈行昭的聲音打破寧靜,他側頭看向喬愉。陽光透過葉隙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柔和了平日的冷峻。
“不累,空氣很好。”喬愉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肺腑間滿是清新。她注意到沈行昭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專注,讓她耳根微微發熱。
前面傳來沈弘文的聲音:“行昭,愉愉,快來看!這里有個小平臺,視野不錯!”
平臺不大,用古樸的石塊壘砌,正好可以俯瞰下方蜿蜒的溪流和對岸郁郁蔥蔥的山林。徐曼正從野餐籃里往外拿東西,看到他們上來,眼睛一亮,立刻從籃子里摸出一個小巧的錦囊。
“愉愉,來,這個給你。”徐曼笑著把錦囊塞到喬愉手里,語氣帶著點神秘和期待。
喬愉疑惑地打開錦囊,里面是一對用紅繩編織、綴著溫潤白玉小珠的精致同心結。白玉珠觸手生溫,雕工細膩。
“這是……”喬愉有些不解。
“哎呀,上次在港島,你姑媽不是提起過你們那邊的風俗嘛”徐曼笑瞇瞇地,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邊的沈行昭,“說是姑娘家要是認定了人,會親手打個同心結送給對方,算是……嗯,表達心意?”她故意把“表達心意”幾個字說得又慢又清晰,眼神在喬愉和沈行昭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我們都懂”的慈愛光芒。
喬愉的臉“騰”地一下全紅了!她瞬間明白了!沈家父母一直把她那天的表白,當成了“求婚”!這同心結,是“回應”和“祝福”的意思!她拿著那對溫潤的同心結,只覺得燙手,下意識地就想還給徐曼:“徐姨,不是的,我那天……”
“拿著拿著!”徐曼不容分說地把她的手推回去,笑容更深,“我和你沈叔叔都覺得很好!非常合適!行昭,你說是不是?”她直接把話頭拋給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