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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舊友重逢

瑞水灣賭場的冷氣開得很足,黎雨淦裹緊了單薄的襯衫,機械地跟著其他“假老板“們押注。這是他進入賭場的第七天,已經學會了如何用夸張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偽裝成贏錢的賭客。今天他扮演的是一個運氣爆棚的廣東商人,手腕上戴著從道具間借來的假勞力士,面前堆著五顏六色的塑料籌碼。

“莊家9點,閑家6點,莊贏!“荷官高聲宣布,熟練地將黎雨淦押在閑家的籌碼掃走。

黎雨淦配合地做出懊惱的表情,拍著桌子用廣東腔抱怨:“丟!又系莊贏!“這是他今天“輸“掉的第五把,按照劇本,下一把他該“贏“個大的,好吸引真正的賭客上鉤。

就在荷官準備發下一局牌時,賭場大門被推開,三個陌生面孔走了進來。黎雨淦隨意瞥了一眼,手中的籌碼差點掉落——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瘦高個,竟然是施雁云!

三年前在瓦窯跑木材生意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時黎雨淦剛被信用社開除,跟著施雁云從溫州一路跑到云南邊境,倒賣緬甸紅木。他記得施雁云最愛抽紅塔山,總說“做生意要像抽煙,一口接一口,不能急“;記得他們一起在怒水州的龍馬鎮等木材時,施雁云教他認各種木材的紋路;記得那次他獨自跟車進入緬甸境內數十公里伐木,施雁云在邊境這邊等了他整整三天...

“小段?你怎么在這里?“施雁云洪亮的聲音打斷了黎雨淦的回憶。

黎雨淦渾身一顫。在賭場里,所有人都叫他“黎哥“或“老黎“,已經很久沒人喊他“小段“這個綽號了。他下意識地想起身相認,卻瞥見主管老周警告的眼神。

“我...我來這里玩?!袄栌赇茝娮麈偠ǖ鼗卮?,同時用眼神暗示施雁云別多說話。

施雁云卻大步走過來,親熱地拍著他的肩膀:“幾年不見,發財了?。 八钢栌赇泼媲暗幕I碼堆,“贏了多少?“

賭場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黎雨淦感到十幾道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背上——那些偽裝成賭客的同事們都在等著看他如何應對這個突發狀況。

“今天手氣還不錯,贏了五百多元?!袄栌赇聘尚χ卮穑瑫r在桌下悄悄踢了施雁云一腳。

“贏了還不走?“施雁云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走,我請你喝酒去!“

黎雨淦急得額頭冒汗。按照賭場規矩,“假老板“必須輸光面前的籌碼才能離桌,否則會引起真賭客的懷疑。更危險的是,施雁云這樣大聲嚷嚷,已經引起了主管的注意。

“施大哥,你也買一兩百元試試手氣嘛。“黎雨淦提高音量,同時用家鄉話快速說了句,“別問,晚上找你?!?

施雁云的眼神變了。他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突然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行啊,我看看怎么玩?!?

接下來的半小時,施雁云和他的兩個同伴站在賭桌旁“觀戰“,既不買籌碼也不離開。黎雨淦如坐針氈,他能感覺到主管老周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他和施雁云之間來回掃視。

“老板,請到別張臺上發財?!昂晒俳K于忍不住,對施雁云下了逐客令。

施雁云聳聳肩,臨走前大聲對黎雨淦說:“我住公路養護段招待所X樓X號房,電話XXX,晚上來找我喝酒啊!“

他們一走,賭桌上的“假老板“們立刻圍了上來。

“黎哥,那真是你朋友?“老周瞇著眼問。

黎雨淦點點頭,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以前跑木材生意認識的,有三年沒見了?!?

“你知道規矩,“老周壓低聲音,“場子里的事,一個字都不準往外說。否則...“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當晚下班后,黎雨淦借口去找老鄉,匆匆趕到了公路養護段招待所。這是一棟破舊的三層小樓,走廊里的燈泡半數不亮,墻皮剝落得像得了皮膚病。

施雁云開門時,房間里煙霧繚繞,茶幾上擺著半瓶白酒和幾袋花生米。三年過去,這個溫州商人眼角多了幾道皺紋,但眼神依然銳利如鷹。

“小段,你他媽在搞什么鬼?“施雁云一把將黎雨淦拉進屋,關上門就劈頭蓋臉地問,“那賭場里都是些什么人?“

黎雨淦癱坐在吱呀作響的沙發上,一口氣灌下半杯白酒,火辣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胸中翻涌的情緒。三個月來的恐懼、壓抑和孤獨在這一刻決堤,他將自己在賭場的經歷和盤托出——從被誘騙入境,到被迫當“假老板“,再到目睹的那些血腥暴力...

“操!“施雁云聽完狠狠砸了下茶幾,震得酒瓶跳了起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今天一進場子,那些'賭客'的眼神就跟狼似的,盯著我們三個像盯肥羊。“

“施大哥,你今天真聰明,一下就聽出我的意思?!袄栌赇瓶嘈Φ?,“我差點嚇死,生怕你當場揭穿?!?

施雁云點燃一支紅塔山,深深吸了一口:“我們溫州人做生意,最講究看人眼色。你今天那表情,跟當年在龍馬鎮看到走私槍的那伙人時一模一樣。“他吐出一個煙圈,“對了,你知道我們今天為什么能全身而退嗎?“

黎雨淦搖搖頭。

“因為我根本沒帶錢?!笆┭阍频靡獾匦α耍澳琴€場的外圍說免費接送,結果到了地方就要收'車費',我們三個身上加起來就兩百多,被搜刮走一百五。“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過明天,我要讓那小子連本帶利吐出來。“

黎雨淦心頭一緊:“你們要干什么?“

“穿迷彩服,揍那小子一頓,再送他去派出所。“施雁云輕描淡寫地說,“我在邊境市認識幾個武警朋友,這種拉人賭博的,抓一個是一個。“

黎雨淦手中的酒杯差點掉落。他太清楚賭場的報復手段了——上周有個“假老板“偷偷給家人打電話,第二天就被發現漂在清水河上,警方定性為“失足落水“。

“施大哥,千萬別!“黎雨淦一把抓住施雁云的手腕,“那些外圍都是亡命徒,背后有異國軍方撐腰!“

施雁云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放心,我有分寸。倒是你——“他嚴肅地看著黎雨淦,“別在那鬼地方干了,跟我走吧。我這次來就是辦緬甸木材的,正缺個懂行的幫手?!?

黎雨淦眼眶發熱。這是他三個月來第一次聽到有人真心實意地關心他。但想到賭場里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欠債者,想到馬老三腰間的電擊棒和管力辦公室里的保險箱...

“再給我十天?!袄栌赇频吐曊f,“我...我有些事必須做完?!?

第二天下午,黎雨淦正在賭桌上表演“輸錢“的戲碼,李小慶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出事了!昨天來找你那三個外地人,穿著迷彩服把阿強揍了一頓,還報警把他抓了!現在外圍的人滿城找他們呢!“

黎雨淦的心沉到了谷底。阿強是賭場最兇悍的外圍之一,專門負責“接送“不聽話的賭客。施雁云他們這下捅了馬蜂窩。

“他們...他們是我老鄉?!袄栌赇平Y結巴巴地說,“但聽說今早就去緬甸考察了,應該已經出境了?!?

李小慶狐疑地看著他:“黎哥,你可別騙我。管總已經放話了,找到那三個人,一人卸一條腿。“

下班后,黎雨淦冒險再次來到公路養護段招待所,卻發現施雁云已經退房。電話接通后,施雁云的聲音壓得很低:“小段,對不住,臨時換了地方。那幫混混找到招待所來了,幸虧我們出門早?!?

“你在哪?我馬上過去!“黎雨淦急得手心冒汗。

“別,你也被盯上了。“施雁云頓了頓,“聽著,我今晚就離開邊境市。你記住我溫州老家的地址,要是想通了,隨時來找我。“

掛斷電話,黎雨淦站在招待所破舊的走廊里,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施雁云的出現像一束光照進他黑暗的生活,而現在,這束光也要消失了。

回到賭場的宿舍,黎雨淦輾轉難眠。窗外,清水河的水聲嘩嘩作響,像是無數冤魂在哭泣。他想起施雁云說的“跟我走“,想起王梅警官承諾的“保護證人“,但更想起那些被關在簽單房里生不如死的賭客,想起名單上那些觸目驚心的保護傘名字...

凌晨三點,黎雨淦悄悄起床,從床墊下摸出那本記滿了證據的筆記本。月光下,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抄寫著那些名字和數字,包括每周五景成大酒店的“孝敬“流程。抄完后,他將原件藏回原處,副本用塑料布包好,塞進了宿舍馬桶的水箱里。

這是他的退路,也是他的救贖。如果有一天他像那些漂在清水河上的尸體一樣“意外死亡“,至少這些證據可能會重見天日。

第二天清晨,賭場里流傳著一個消息:有人在邊境市汽車站附近發現了三套被撕爛的迷彩服,上面沾滿了血跡。但施雁云他們的下落,卻成了謎。有人說看到他們上了去昆明的夜班車,也有人說他們偷渡去了緬甸,眾說紛紜。

只有黎雨淦知道,施雁云臨走前給他發過一條短信:“已安全,勿念。記住地址,溫州見?!?

看著這條短信,黎雨淦第一次在賭場里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知道,無論前路多么黑暗,至少這世界上還有人在乎他的死活。這份溫暖,足以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直到完成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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