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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致命婚宴(5)

倉庫外,由遠及近,密集刺耳的警笛聲終于撕破沉寂的夜空,紅藍色的警燈光芒穿透破窗,在這座充滿了死亡氣味和罪證的魔窟里瘋狂閃爍。

王梅喘著粗氣,用槍指著還在血泊中扭動嚎叫的馬順東,手才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左頰被碎石劃破的地方傳來火辣辣的疼,傷口不大,血卻混著汗水流進了脖子。遠處,被徐青松按住的亮子還在咒罵。

警燈的光芒愈發(fā)熾烈。市局增援的警員終于沖了進來,特警的皮靴踏過滿地的玻璃碎片和流淌的化學液體,迅速控制住現(xiàn)場,用束魔帶將還在發(fā)出意義不明嚎叫的馬順東和另一名重傷的亮子捆成了粽子。冷藍的大功率探照燈光柱刺破殘留的煙霧塵埃,整個倉庫的罪惡與污濁終于徹底暴露在執(zhí)法者的目光下——堆成小山的假茅臺包裝材料,散落的化學藥劑,打開的印著“劇毒”、“甲醇”標識的大鐵桶,還有那幾十桶敞開蓋、散發(fā)著致命誘惑的廉價塑料桶……巨大的罪證場無聲地控訴著貪婪帶來的無盡死亡。

一名戴著眼鏡的技術(shù)警小心地在那個被王梅踩碎的玻璃瓶底旁拍照取證。旁邊傳來吳德昌抑制不住的低聲驚呼:“老天爺……這他娘的哪里是倉庫,簡直是毒氣彈生產(chǎn)車間!這玩意兒流出去……”

負責勘察的刑警隊長臉色鐵青如墨,指著地上清晰的車轍印和新拆封的化工原料桶,聲音低沉如悶雷:“不止這里!這只是他們一個中轉(zhuǎn)點!源頭在四川!一個產(chǎn)煤的鬼地方!媽的,拿煤炭副產(chǎn)品工業(yè)甲醇當原料,簡直是謀財害命一條龍!”他拿起對講機,聲音冷酷而堅決:“各小組注意!勐巴倉庫已經(jīng)控制!目標已落網(wǎng)!現(xiàn)在通報,案件由‘11.07’特大假酒致人死亡案升級為‘11.07’制售有毒有害食品、危害公共安全專案!請市局指揮中心立即協(xié)調(diào)貴州、四川兩地警方,發(fā)起跨省抓捕!目標:制假源頭窩點!所有嫌疑人,一個不許漏網(wǎng)!”

勐巴鎮(zhèn)派出所那個小小的接待室,在深秋午后稀薄的陽光里顯得格外空曠壓抑。長椅硬邦邦的,坐著巖扎和他兒子巖溫。

巖扎佝僂得厲害,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垮了脊梁。幾個月前還透著精干與生活氣息的皮膚,如今松弛地掛在臉上,呈現(xiàn)一種病態(tài)的灰敗。他渾濁的眼珠盯著水泥地面上一條細微的裂縫,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盯進那無底深淵里去。他的妻子,那個曾經(jīng)見人就露笑臉的傣族婦人,前些日子承受不了失去老父、拖累全寨和兒子雙目可能永遠失明的巨大悲痛,在一處僻靜的橡膠林里喝了農(nóng)藥。葬禮冷冷清清,來吊唁的親戚都只是待了一會兒就遠遠避開。

接待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縫,王梅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份厚厚的結(jié)案材料卷宗。卷宗封面標注著:“11.07”專案階段性報告。她沒有立刻進來,目光透過門縫落在巖溫身上。

年輕人的脊背挺得筆直,甚至有些僵硬。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留下一種空洞的漠然。那對曾經(jīng)清澈明亮、充滿了對婚姻和新生活憧憬的眼眸,如今卻失去了聚焦,蒙著一層揮之不散的、死灰色的陰翳。醫(yī)生說他中毒過深,視覺神經(jīng)受到不可逆的損傷,復明的希望微乎其微。婚宴之后,玉丙只來看過他兩次,留下些微薄的東西,后來便杳無音信。來自家庭和寨子的異樣目光和無聲的指責,如同無數(shù)雙冰冷的手,試圖將他拖入窒息的泥潭。

“阿爸,”巖溫空洞地望著前方,聲音像粗糲的砂紙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心寒的干澀,“寨子里的人,心里都怨。怨你貪那點錢。辦場喜事,害死這么多人……害死了我爺爺,害死了龍叔、三叔他們,害瞎了你兒子我,還連累阿媽……”他頓住了,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仿佛在積蓄所有的力氣和勇氣,問出那個埋藏心底、如同毒刺般日夜啃噬他的問題,“他們……他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們家了?”

巖扎的身體猛地一哆嗦,頭幾乎要埋進雙膝之間,肩膀不可抑制地劇烈聳動起來,壓抑的、如同受傷老獸般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門外的王梅,握著卷宗的手指悄然收緊了,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報告里冰冷的數(shù)字——“5人死亡,14人重傷住院,其中3人永久失明”——像一把把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的意識里。卷宗很沉,凝結(jié)著勐巴派出所與市局專案組無數(shù)個日夜的心血——歷時三個月的跨省追捕,四川源頭黑作坊的搗毀,貴州、云南數(shù)個分銷網(wǎng)絡的瓦解,主犯余某(化名陳昌)及重要骨干共計十四人在兩地落網(wǎng)……但這些成果,此刻在巖溫那絕望的叩問面前,突然顯得那樣蒼白無力。正義的審判無法挽回逝去的生命和破碎的軀體,更不能修復被鄰里隔閡冰凍的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那扇沉重的門,走了進去。皮靴踏地的聲音在寂靜的接待室里格外清晰。

“傷害已經(jīng)造成了,巖溫,”王梅的聲音盡量放得平穩(wěn),沒有絲毫的回避。她直視著那個年輕卻又仿佛耗盡了生氣的背影,“原諒這個詞太重,需要時間,更需要你們用以后實實在在的行為去證明。法院已經(jīng)公開審理,那些造毒、賣毒的人,必將付出最慘重的代價。法律,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轉(zhuǎn)向那個在絕望嗚咽中不停顫抖的老者,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凝重:“巖組長,市局的集中行動今天已經(jīng)開始。市場監(jiān)管、公安聯(lián)合執(zhí)法,徹底清查全鎮(zhèn)所有散酒攤點、無證小作坊。你們寨子里以前那些賣散酒的,也都收了。”她把一份簡易通告放在長椅旁邊的桌子上,“政策宣傳也會鋪開,反復講,要讓每個人都明白那便宜散酒的背后,藏得可能就是催命的閻王。”

窗外有風吹過,帶著山野間草木凋零的氣息。鎮(zhèn)上高音喇叭的聲音隱隱約約、斷斷續(xù)續(xù)地飄了進來,聽不清具體話語,但那嚴肅刻板的腔調(diào),正在進行著“禁止制售散裝自烤酒、不貪圖便宜……”的循環(huán)廣播。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傳得很遠很遠。

幾天后,一個陽光略顯和煦的早晨。王梅在派出所的辦公室里正整理著幾份后續(xù)案卷材料。辦公室狹小而陳舊,幾盆半枯的綠植蔫蔫地耷拉著葉子。角落的文件柜旁,掛著一面簇新、顏色卻異常樸實的錦旗。旗面是自家手織的土布,染成了深沉的靛藍色,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卻又帶著一種原始而莊重的力量感,顯然是費了極大的功夫。錦旗中間用稍微鮮亮一點但依然質(zhì)樸的紅色絲線,歪歪扭扭、拙稚卻又一筆一劃極其認真地繡著兩列字:

“謝王警官,盼好人都平安。”

落款處沒有名字,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淡藍色的傣錦布片紋樣,像一只展翅的雨燕。

旗子掛在那里,在辦公室單調(diào)的色彩里顯得有點突兀,有點沉默,又有點滾燙。王梅的目光偶然掃過那深藍的布面和樸拙的紅字,整理文件的指尖會極細微地停頓那么一瞬。

門外,尖銳急迫的報警電話鈴聲驟然響起,炸碎了辦公室里的短暫沉靜。紅燈急速地旋轉(zhuǎn)閃爍,將墻壁和門板都染上一層令人心悸的、旋轉(zhuǎn)不息的暗紅。

“叮鈴鈴——叮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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