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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文華殿內(nèi),氣氛壓抑得能滴出水來。

以首輔張居正為首的內(nèi)閣大學(xué)士,連同兵部尚書王崇古,五軍都督府的幾位老都督,全都跪在殿下,一個個臉色慘白,頭都不敢抬。

大殿中央,鋪著一張巨大的燕山輿圖。

朱翊鈞獨自一人,站在輿圖前,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桿,正在上面比劃著。

他沒有看跪在地上的臣子們,仿佛他們只是一群無關(guān)緊要的擺設(shè)。

“斷魂谷,在這里。”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入口狹窄,兩面懸崖,是個絕佳的伏擊之地。

石彪,一萬多人的大軍,連一個像樣的斥候都沒派出去,就這么一頭扎了進去。朕是不是該夸他一句‘勇冠三軍’?”

沒有人敢答話。

“一萬兩千七百人,”朱翊鈞的木桿在輿圖上重重一點,發(fā)出“篤”的一聲悶響,“一夜之間,全軍覆沒。

逃回來的,不足三百。三千匹戰(zhàn)馬,上千套精良的甲胄兵器,還有足夠大軍支用三個月的糧草,全都成了叛軍的戰(zhàn)利品。”

他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的眾人。

“諸位愛卿,你們告訴朕,這是不是我大明開國以來,最大的笑話?”

“陛下息怒!”兵部尚書王崇古再也撐不住了,老淚縱橫地磕頭道,“老臣……老臣用人不明,致此慘敗,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降罪?”朱翊鈞笑了,那笑容里,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王尚書,朕要是把你砍了,那李二牛是不是就會自己把腦袋送過來?那被他武裝起來的上萬叛軍,是不是就會自己放下武器?”

王崇古趴在地上,身體抖得像篩糠。

張居正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出來。

“陛下,勝敗乃兵家常事。

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追究罪責(zé),而是該如何應(yīng)對眼前的危局。

叛軍如今兵強馬壯,士氣正盛,隨時可能席卷整個燕山,甚至……甚至兵臨城下!”

“首輔大人終于說到點子上了。”朱翊鈞將木桿扔到一旁,走回御座坐下。

“王崇古。”

“老……老臣在。”

“朕再問你,宣府、大同的兵馬,到哪兒了?”

王崇古的聲音都在發(fā)顫:“回……回陛下,宣府總兵楊四畏已點齊一萬五千兵馬,正向懷來衛(wèi)集結(jié)。

大同總兵馬芳,也已親率一萬精騎,星夜馳援。

只是……只是路途遙遠(yuǎn),最快……最快也要十日之后,才能抵達(dá)戰(zhàn)場。”

“十日?”朱翊鈞冷笑,“黃花菜都涼了。”

正當(dāng)這凝固的死寂讓人窒息之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太監(jiān)變了調(diào)的尖叫。

“報——!陛下!八百里加急!燕山急報!”

一名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地沖進文華殿,帽子都跑歪了,整個人撲倒在殿中,手里的軍報高高舉過頭頂

聲音里充滿了末日般的恐懼:“陛下!那……那反賊李二牛,已盡起大軍,出燕山了!

他……他打著‘大順’的旗號,裹挾著斷魂谷之戰(zhàn)繳獲的數(shù)千重甲,正……正向京師殺來!”

“什么?!”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驚雷!

方才還只是憂心忡忡的王崇古,此刻一張老臉已是血色盡失,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張居正猛地從地上站起,失聲問道:“有多少人馬?前鋒到了何處?”

“回……回閣老,”那小太監(jiān)帶著哭腔道,“賊寇主力約有萬余,其中……其中有至少四千人,盡著我大明京營的鐵甲!

前鋒已過密云,最多……最多三日,便可兵臨潮白河!”

四千重甲!

這四個字,像四座大山,轟然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在場的都是懂軍事的,他們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了。

這個時代的戰(zhàn)爭,重甲步兵就是戰(zhàn)場的王者,是移動的堡壘。

尋常的弓弩,在他們面前幾乎無效。

想要對付他們,只能靠同樣精銳的重步兵,或是強悍的重騎兵去硬碰硬。

可如今,大明京師最精銳的重步兵,已經(jīng)在斷魂谷,親手把自己的鎧甲“送”給了敵人。

“完了……全完了……”一位五軍都督府的老都督,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語

“這……這莫不是要再來一次土木堡?再來一次北京保衛(wèi)戰(zhàn)?”

他的話,戳中了所有人內(nèi)心最深的恐懼。

于謙?

滿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敢自比于少保?

誰又有于少保那樣的威望和手段,能在旬日之間,組織起一場有效的京師防御?

沒有!一個都沒有!

一時間,殿內(nèi)人心惶惶。

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是不是該讓家人收拾細(xì)軟,隨時準(zhǔn)備從南門出逃了。

指望宣府大同的邊軍?等他們趕到,北京城頭怕是已經(jīng)換了“大順”的王旗。

然而,就在這片絕望的混亂之中,朱翊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依舊是那樣的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發(fā)寒。

“馮大伴。”

一直侍立在御座之側(cè),如同影子般的馮保,無聲地向前一步,躬身道:“奴婢在。”

“傳朕旨意。”朱翊鈞站起身,甚至沒有再看底下那群失魂落魄的大臣一眼,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文華殿的殿頂,望向了京師的北方。

“命御馬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張鯨,即刻發(fā)兵。著騰驤四衛(wèi)營總指揮使齊遠(yuǎn),統(tǒng)帥所部一萬八千將士

即刻出征,務(wù)必于潮白河一線,將叛軍阻截于京師之外,為邊軍主力爭取時間!”

旨意一下,滿殿皆驚。

張居正猛地抬頭,想要勸諫,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讓御馬監(jiān)的兵去?

讓那支傳說中皇帝用內(nèi)帑養(yǎng)起來的“禁軍”去?

這簡直是……胡鬧!

在所有人的認(rèn)知里,三大營都已經(jīng)糜爛至此,那群養(yǎng)在深宮里,連戰(zhàn)場都沒上過的衛(wèi)兵,能有什么戰(zhàn)力?

派他們?nèi)ィ团梢蝗壕d羊去阻擋狼群,又有什么區(qū)別?

然而,此刻的朱翊鈞,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儀,卻讓所有反對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這是危急存亡之秋,這位尚未親政的小皇帝,是眼下唯一一個還能拿出主意的人。

雖然這個主意聽起來像是個笑話,但……總比坐在這里等死要強。

一時間,竟無一人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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