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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拐杖下的溫暖替身

寧王府的沉水香,壓不住空氣里彌漫的血腥氣。燭火在蕭玄弈蒼白的臉上跳躍,映出他緊抿的唇線和額角不斷滾落的冷汗。他端坐在紫檀圈椅中,脊背挺得筆直,仿佛那二十記沉重的杖責只是拂過衣衫的灰塵。唯有搭在扶手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微微的顫抖,泄露了那深入骨髓的痛楚。

蘇攸晚端著一盆溫熱的水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燭光勾勒著他過分挺直的輪廓,像一尊強撐著不肯碎裂的玉雕。她的心像是被那盆水燙了一下,酸澀得厲害。輕輕將水盆放在他腳邊矮凳上,她蹲下身,聲音放得極輕:“殿下…讓我看看傷處,可好?”

蕭玄弈沒有睜眼,濃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疲憊的陰影。他只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卻下意識地蜷緊,指節泛白。

蘇攸晚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解開他墨色外袍的系帶。當內里雪白的中衣褪下,露出那片脊背時,饒是她早有準備,呼吸也瞬間窒住。

猙獰的紫黑淤痕縱橫交錯,高高腫起,覆蓋了整個寬闊的背脊。最可怖的是脊骨中央幾處,皮肉已然破裂,滲出暗紅的血絲,將中衣的布料都粘黏在傷口上。每一下細微的牽動,都帶下一點粘連的皮肉,留下更深的血痕。這哪里是杖責,分明是要廢了他!

她指尖冰涼,幾乎不敢觸碰。取過溫熱的軟巾,動作輕柔得不能再輕柔,一點點潤濕粘黏在傷口上的布料,試圖將它剝離。每一次觸碰,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瞬間的繃緊和壓抑在喉間的悶哼。

“疼…就喊出來。”蘇攸晚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鼻尖發酸。

“無妨。”蕭玄弈的聲音沙啞低沉,從齒縫間擠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他依舊閉著眼,下頜線繃緊如刀鋒。

就在蘇攸晚全神貫注處理最深處一道裂口時,門外傳來管家福伯刻意拔高的通稟:“殿下,七叔公遣了太醫署的劉太醫前來,說是奉了宗人府的令,務必為殿下診治傷情!”

蕭玄弈猛地睜開眼,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厲色,快得讓人難以捕捉。他幾乎是瞬間,一把攥住了蘇攸晚正要為他擦拭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

“請劉太醫外廳稍候。”他揚聲吩咐,聲音竟已恢復了幾分慣常的沉靜,只是額角的冷汗流得更急了。

蘇攸晚被他攥得生疼,不解地抬頭,撞進他幽深如寒潭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半分痛楚的脆弱,只有一片冰冷的戒備和深不見底的算計。他微微搖頭,示意她噤聲。

腳步聲在門外停頓片刻,終于遠去。

蕭玄弈這才緩緩松開她的手,力道卸去,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全靠椅背支撐。他低喘一聲,方才強撐出的平靜瞬間瓦解,痛楚重新爬滿眉宇。

“那劉太醫…”蘇攸晚心頭疑竇叢生,低聲問。

“是七叔公的人。”蕭玄弈的聲音低啞,帶著濃重的疲憊和一絲冰冷的嘲諷,“或者說,是蕭景宸放在宗人府的一條好狗。讓他進來,這傷…怕是好不了了。”

蘇攸晚的心猛地一沉。宗室元老,竟已明目張膽至此?那截腐朽卻切口平滑的斷枝…果然是沖著蕭玄弈來的!自己爬樹摘芒果,不過是對方精心設計的引子!她看著眼前這人為她擋下所有責難,承受著皮開肉綻的痛苦,還要在這深夜里強撐精神應對明槍暗箭…一股強烈的憤怒和難以言喻的酸楚,洶涌地沖撞著她的胸腔。

她不再言語,只是動作更加輕柔、更加迅速地處理傷口。清理掉大部分污血,撒上王府常備的金瘡藥粉,再用潔凈的細棉布一層層仔細包裹。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和繃緊的肌肉紋理,每一次觸碰,都像有微小的電流竄過指尖。

包扎完畢,蘇攸晚額上也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看著蕭玄弈依舊挺直的背脊,被素白的棉布包裹著,像負傷的孤狼,帶著一種脆弱的倔強。燭火搖曳,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殿下為何…要替我擔下所有?”她終是忍不住,低聲問出了口。聲音在寂靜的室內,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蕭玄弈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側過臉,燭光勾勒出他俊挺卻蒼白的側顏。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矮幾上散落的黑白棋子上,那是他平日自己推演棋局的殘局。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樹枝是被人動過手腳的。目標是我。你…”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只是恰巧…撞了上去。”

蘇攸晚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擔下所有,不是因為縱容她的任性,而是看穿了這根本就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而她,不過是對方利用的一顆棋子。他是在保護她,也是在…清理戰場?

“還疼得厲害嗎?”她看著棉布上又隱隱滲出的淡紅血印,轉移了話題,心頭那點莫名的酸脹感卻揮之不去。

蕭玄弈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棋局上,仿佛在沉思一個復雜的定式。過了片刻,他才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算是回答。那挺直的脊背,在燭光下透出一種無聲的忍耐。

蘇攸晚的目光也落在那盤殘棋上。黑白交錯,殺機四伏。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幾乎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殿下,我教你點別的吧?或許…能稍微分分神。”

蕭玄弈終于轉過臉,深邃的眼眸帶著一絲詢問看向她,燭光在他眼底跳躍。

蘇攸晚拿起一顆黑子,走到一旁的書案邊,鋪開一張素白的宣紙。她提筆,蘸墨,在紙上落下幾個奇特的符號:1, 2, 3… 9, 0。

“這叫…阿拉伯數字。”她指著那些符號,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比我們用的算籌和漢字記數,要簡單得多。比如,‘十’就是‘10’,‘一百’就是‘100’。”她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下對應的漢字。

蕭玄弈的目光被那些從未見過的奇特符號吸引,眉峰微蹙,似乎在努力理解其中的邏輯。背部的劇痛依舊如影隨形,但此刻,一種全新的、陌生的思維路徑,正強行拉扯著他的注意力。

蘇攸晚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專注,心中一喜,繼續道:“殿下看這棋局。若用此數字標記棋盤縱橫,比如橫為行,縱為列,那么黑子落在此處…”她指向棋秤上一個關鍵點,“便可記為‘七之十六’。這樣記錄棋譜,是否清晰簡便許多?”

她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棋盤格,用數字標注行列,然后嘗試著記下幾步棋位。

蕭玄弈的視線緊緊跟隨著她的筆尖,看著那些奇特的符號與熟悉的棋盤位置建立起全新的聯系。一種跳出固有藩籬的、簡潔高效的力量,透過那些符號隱隱傳來。背上的疼痛似乎真的被這新奇的事物推遠了些許,他下意識地微微前傾了身體,想要看得更清楚。

“此法…甚妙。”他低聲評價,沙啞的嗓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興味。

燭光融融,將兩人投在墻上的影子拉得很近。一個忍著劇痛,凝神看著紙上奇特的符號;一個輕聲細語,用異世的智慧,在疼痛的深淵之上,架起一座分神的橋。血腥氣依舊彌漫,窗外夜色深重,但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和彼此間微不可聞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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