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龍血城堡的密室中失去了刻度。唯有那縷在蘭喬掌心艱難跳躍、在排斥湮滅中反復重燃的赤紅微焰,成為丈量這場無聲抗爭的唯一標尺。
沃頓如同守護在熄滅火山口的磐石,單膝跪地,魁梧的身軀凝固不動。指尖那縷精純溫和的火系神力暖意,持續不斷地灑落在蘭喬的手掌上。這暖意并非治療,更像是在極寒冰原上,為一塊拒絕凍結的頑石提供著微不足道的慰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日升月落了幾次,也許是只在靈魂層面的漫長瞬間。
蘭喬掌心的那縷赤紅微焰,在經歷了不知多少次幾乎徹底熄滅的瀕死掙扎后,終于發生了一絲極其細微、卻足以撼動沃頓心神的改變。
那微弱火苗的跳躍,似乎…慢了下來。
并非衰竭的遲滯,而是一種奇異的、趨向穩定的凝滯。它不再像最初那樣劇烈搖曳,仿佛隨時會被自己或外界的氣息吹滅。它開始以一種更內斂、更沉重的方式搏動。每一次搏動,都極其艱難地從蘭喬那遍布裂痕的靈魂核心深處,從被凝魂戒藍光壓制、卻依舊狂暴混亂的火系神力亂流中,強行汲取出一絲極其微弱、極其精純的火之本源!
這汲取的過程,伴隨著靈魂被撕裂般的痛苦。昏迷中的蘭喬,即使在凝魂戒的守護下,眉頭也緊緊蹙起,身體無意識地繃緊,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他掌心的那縷微焰,卻在這種痛苦的“擠壓”下,一點點褪去了最初的虛幻飄搖,顏色變得更加深沉,如同凝固的暗紅血痂。
更關鍵的是,那縷微焰核心的溫度,在緩慢而持續地升高!一種奇異的、帶著毀滅與新生雙重意味的“內灼”感,開始從它內部散發出來。仿佛這微焰本身,正在將周圍的一切能量,包括蘭喬自身的痛苦、殘存的神力、甚至靈魂的碎片,都當作燃料,投入一個微型的熔爐之中,進行著最殘酷的煅燒!
**燼核!**
沃頓的腦海中,如同閃電般劈過這個詞匯!這是他在那些古老典籍中匆匆一瞥看到的描述,關于某些靈魂變異者在根基崩毀、瀕臨絕境時,于無盡灰燼中強行凝聚出的、一種極其不穩定、極其危險的本源核心!它燃燒的不是外界能量,而是自身殘存的一切!是真正的向死而生!
與此同時,那縷微焰邊緣,依舊有細微的蔚藍色水汽本能地嘗試靠近。排斥湮滅的循環仍在繼續。每一次湮滅,都讓那縷微焰的光芒劇烈波動,甚至短暫黯淡。但每一次湮滅之后,重新亮起的微焰,似乎都更加凝實一分,內灼的溫度也更高一分!
痛苦是燃料,排斥是鍛錘,湮滅是淬火!
沃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懂了!蘭喬的靈魂深處,那瀕臨破碎的變異核心,正在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強行適應著、甚至利用著這種水火排斥的絕境!燼核的雛形,正在這殘酷的排斥湮滅循環中,被痛苦強行鍛造!
這過程兇險萬分!每一次排斥湮滅,都像在瀕臨破碎的靈魂核心上再狠狠砸下一錘!那不斷升高的內灼溫度,更是在蘭喬體內點燃了一顆微型的炸彈!一旦失控,或者蘭喬的意志在無盡痛苦中崩潰,這初生的燼核瞬間就會反噬,將他從靈魂到肉體徹底焚成虛無!
沃頓不敢有絲毫異動,連指尖的神力暖意都維持著最恒定的輸出,生怕一絲波動驚擾了這脆弱的平衡。他能做的,只有守護,用自己無聲的存在,告訴那個在靈魂深淵中獨自搏殺的靈魂:他在!
---
**不知名的維度夾層,風暴核心。**
這里并非地獄,也非任何物質位面。狂暴到足以撕裂神體的青色氣流永恒地奔涌,形成一片混亂而壯觀的能量之海。在這風暴之海的中心,卻存在著一個奇異的絕對平靜點。
貝魯特的主神投影懸停于此,黑袍依舊紋絲不動。他面前,懸浮著一面由純粹風系主神之力凝聚的“鏡子”。鏡中映照的,正是龍血城堡密室內的景象——沃頓單膝跪地守護,蘭喬掌心那縷在湮滅循環中艱難凝練的赤紅微焰。
貝魯特那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蘭喬掌心那縷微焰,以及其中蘊含的那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內灼”之意。他那萬年不變的漠然臉上,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如同平靜海面下掠過的暗流。
“燼核…”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風暴核心回蕩,并非自語,更像是在陳述一個確認的事實,“強行引動湮滅之力的反噬,撕裂了水火螺旋的根基…卻在靈魂徹底崩毀的絕境邊緣,以最純粹的痛苦和毀滅意志為薪柴,點燃了這‘向死之燼’…”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蘭喬靈魂本源深處,那在凝魂戒藍光守護下,在排斥湮滅的痛苦循環中,被強行捶打、煅燒的、布滿裂痕的核心虛影。
“排斥…湮滅…痛苦…毀滅…”貝魯特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毀滅規則最原始、最暴戾的側面之一…竟以這種方式,在他靈魂變異的廢墟上生根發芽…有趣。”
他的視線微微偏移,落在沃頓身上。看著這位龍血戰士那如臨大敵、卻又堅定不移的守護姿態,看著他那指尖源源不斷輸送的溫和神力暖意。
“龍血戰士的守護意志…純粹的兄弟羈絆…”貝魯特的目光在沃頓身上停留片刻,隨即又落回蘭喬掌心的微焰,“這縷暖意,如同風暴眼邊緣的微弱庇護,雖無法真正平息風暴,卻為那倔強的火種提供了一絲在毀滅狂風中穩定‘形態’的錨點…讓他不至于在點燃燼核的瞬間就被自身的毀滅意志徹底吞噬。”
“錨定形態,淬煉內核…”貝魯特眼中的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在推演著什么,“水火排斥的湮滅循環,痛苦煅燒的燼核凝聚,加上這來自外界的守護錨點…三者竟在無意間形成了一種微妙而危險的平衡…一種…連主神都未曾刻意引導過的…淬煉之路?”
他沉默了片刻,風暴核心只有永恒的氣流呼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