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頓如同一尊沉默的煞神,矗立在堆積如山的資源前。他隨手抓起一本封面是奇異水火螺旋紋路的古老獸皮書,封皮上幾個扭曲的太古神文透出洪荒氣息——《水火源流考》。嘩啦啦!書頁被他粗暴地翻動,速度快得幾乎帶出殘影。他強大的神識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瘋狂地攝取著書頁上每一個可能相關的符號、理論、案例。那些艱深晦澀、足以讓普通圣域冥想數月才能領悟一絲的法則論述,此刻在他腦中只停留一瞬,便被更急切的信息淹沒。
“不行…這個理論需要完整的水火神格支撐…蘭喬的水系神格幾乎沉寂了…”
“靈魂熔爐秘法?狗屁!這需要主動引燃靈魂之火,他現在的靈魂核心脆得像琉璃,一點就碎!”
“深海冰魄…萬年火精…調和?怎么調和?他體內根本不存在調和的基礎!水火螺旋斷了!”
“該死的!為什么沒有直接修復靈魂變異核心崩潰的記載?!”
沃頓的呼吸越來越粗重,額頭青筋暴跳。一本接一本的典籍被他拿起,又被他帶著狂暴的勁風狠狠摔在地上!珍貴的書頁散落,價值連城的卷軸被踩在腳下。那些足以讓玉蘭大陸任何勢力瘋狂的秘法和資源,此刻在他眼中卻如同無用的廢紙!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順著他的脊椎向上纏繞,越收越緊。
“陛下…”一位須發皆白、氣息已達圣域極限的老煉金宗師被沃頓身上散發的恐怖氣息壓得幾乎喘不過氣,壯著膽子開口,“親王殿下的傷勢…恐怕…恐怕非人間手段所能及。靈魂核心崩裂,法則根基斷裂…這…這更像是神戰中遭受了某種位階極高的規則性創傷…或許…只有主神之力…”
“主神之力?!”沃頓猛地回頭,赤紅的眼眸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嚇得老宗師連連后退,“本王的兄弟現在就躺在這里!等主神垂憐?!等死嗎?!”
狂暴的火系神力不受控制地從沃頓身上爆發出來,整個靜室的溫度瞬間飆升,書架上的普通紙張瞬間焦黃卷曲,幾瓶靠近的藥劑直接炸裂!所有人都被這股恐怖的威壓震懾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嗡鳴,從隔壁的密室中穿透厚實的黑鈺石門,傳入了沃頓耳中!這聲音并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帶著一種奇異的、微弱卻堅韌的脈動!
沃頓渾身劇震,如同被冰水澆頭,所有的狂怒和絕望瞬間凍結!他猛地轉身,一步就跨到了連通密室的石門前,毫不猶豫地推開!
密室內,景象依舊。蘭喬昏迷在石床上,凝魂戒散發著穩定的幽藍光暈。然而,就在蘭喬垂落在床邊、那只剛剛觸碰過伊卡洛斯的手——掌心之上!
一點微弱到近乎虛幻的赤紅色光芒,正在艱難地、頑強地跳躍著!
它比燭火更微弱,比螢火更飄搖,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滅。但它確實存在著!那赤紅的光芒并非純粹的火焰神力,它比神力更內斂,更凝聚,仿佛是從蘭喬的骨髓深處、從靈魂最殘破的縫隙中,硬生生擠出的一縷本源!
更讓沃頓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的是——在這縷微弱到極致的赤紅光芒邊緣,一絲絲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蔚藍色水汽,如同最輕柔的薄霧,正嘗試著、極其艱難地、想要靠近那縷微焰,卻又在接觸的瞬間被微焰的高溫本能地排斥開,化作更細微的漣漪消散。
**水火相觸,相斥!**
那微弱的排斥波動,雖然細微,卻清晰地傳遞到了沃頓的感知中!這正是蘭喬靈魂變異核心斷裂、水火法則螺旋失衡最直觀的體現!連這一點點源自生命本能的微光,都無法調和!
沃頓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動作都凝固了。他死死地盯著蘭喬掌心那縷微弱的、染血的赤紅微焰,看著它邊緣那不斷嘗試靠近又不斷被排斥、湮滅的細微水汽。這景象,比任何言語都更殘酷地展示著蘭喬體內那崩壞到了極點的狀態!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景象中,沃頓卻看到了另一種東西——**掙扎!**
那縷微焰本身,就是一種掙扎!是蘭喬瀕臨破碎的靈魂深處,在凝魂戒的守護下,在無盡的痛苦和“廢物”的自我否定深淵里,硬生生點燃的一縷不屈!它微弱,它隨時可能熄滅,但它燃燒著!
沃頓眼中的狂暴和絕望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靜,沉靜之下,是更加洶涌、更加堅定的決心。他緩緩走到石床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生怕驚擾了那縷脆弱的生命之火。他單膝跪地,目光緊緊鎖在蘭喬的掌心。
時間在無聲的凝視中流逝。那縷微焰在排斥中搖曳,似乎每一次水汽的湮滅都讓它更黯淡一分。但每當它微弱到幾乎消失時,又總會頑強地重新亮起一絲微光,如同一個在無盡黑暗中跋涉的孤獨旅者,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掙扎著爬起來,只為證明自己還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個小時。沃頓魁梧的身軀如同磐石般一動不動,只有那雙赤紅的眼眸,映照著那縷微焰,越來越亮。
終于,他緩緩地、極其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縷精純、溫和、蘊含著勃勃生機的赤紅色火系神力緩緩凝聚。這神力被他壓縮到了極致,溫順得如同馴服的寵物,散發出柔和的暖意。
他沒有試圖去觸碰蘭喬掌心的那縷微焰,更沒有去干涉那不斷湮滅的細微水汽。他只是將凝聚了神力的指尖,懸停在蘭喬手掌的上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那縷溫和的神力暖意,如同無形的陽光,輕柔地灑落在蘭喬的手掌和那縷微弱的赤紅微焰之上。
像一個無聲的守護者,為一個在冰冷廢墟中獨自點燃火種的靈魂,提供著一點微不足道卻至關重要的溫度與光亮。
密室中,只剩下凝魂戒幽藍光暈的流轉,伊卡洛斯極其微弱的呼吸,以及蘭喬掌心那縷染血的赤紅微焰,在沃頓神力暖意的守護下,于絕望的排斥循環中,艱難地、一次又一次地重新亮起。
每一次重燃,都比上一次更慢,更艱難,仿佛耗盡了靈魂深處最后一點余燼。但那微弱的赤紅,卻始終沒有徹底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