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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暗夜跟蹤

夜是“銹帶區”最忠實的盟友。當首都核心區那些永不眠的霓虹,將天空染成一片病態的橘紅色時,夜便如同一位技藝高超的漆藝師,用最濃稠、最純粹的黑色,將這片被遺忘的鋼鐵叢林一遍又一遍地涂抹、覆蓋,最終將這里變成了一座可以吞噬一切光線與希望的“無光之城”。

晚上十一點整,“不周山”地下基地那偽裝成巖壁的巨大閘門,在一陣低沉的、幾乎微不可聞的液壓聲中緩緩開啟了一道只容一輛車通過的狹窄縫隙。一輛黑色的、不起眼的舊款電動貨車,如同夜行的甲蟲般悄無聲息地滑了出去。隨后,閘門再次無聲地關閉,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貨車內,氣氛壓抑而又緊張。

林瑤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依舊是那身不起眼的“清潔工”打扮,但她的眼睛里卻不再有絲毫的畏縮與麻木。那雙明亮的瞳孔此刻如同兩顆最精密的雷達,冷靜地掃視著車外飛速掠過的一片漆黑的廢墟。她的身旁,“猴子”正全神貫注地駕駛著這輛經過她親手改造的“幽靈戰車”,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那幾個由他自己加裝的多功能按鈕上靈活地跳動著。而在后車廂那片絕對的黑暗中,“小影”,那個如同影子般的女孩,正一動不動地蜷縮在一個角落里,她仿佛已經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瑤姐,”猴子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緊張與興奮,“我們已經進入‘三不管’貧民區。‘螢火’一號與二號已經放出去了。”

林瑤的目光轉向中控臺上那幾塊被巧妙地隱藏在空調出風口后面的微型全息屏幕。屏幕上正顯示著兩幅充滿了綠色噪點的夜視畫面,那是兩只被林瑤命名為“螢火”的微型昆蟲偵察無人機,從高空傳回來的實時景象。

【已接入城市地下管網圖。】“匠魂”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結合‘老鼠仔’提供的情報,目標最有可能出現的三個‘狩獵點’已經標記出來了。】

林瑤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幅立體的貧民區地圖,上面有三個閃爍著紅色光芒的坐標。那是三處最偏僻、最混亂、也最沒有任何官方監控的“法外之地”。

“去三號點。”林瑤冷靜地發出了指令,“那里是一個廢棄的地下鐵路通風口,地勢最復雜,也最適合藏匿。”

“收到!”

貨車拐進了一條更加狹窄也更加黑暗的小巷,隨后便沉寂下來,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待是最熬人的酷刑,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充滿了未知與危險的環境里。貨車靜靜地停在一座早已廢棄的天橋之下,周圍是堆積如山的建筑垃圾與生活垃圾,空氣中那股屬于貧民窟獨特的酸腐氣息幾乎要讓人窒息。

“猴子”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焦躁地敲打著。“瑤姐,”他忍不住問,“他們真的會來嗎?”

“會。”林瑤的回答言簡意賅,她的目光依舊如同鷹隼般死死地鎖定著無人機傳回來的每一幀畫面。她在等,等那條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露出它的獠牙。

【來了。】

就在猴子的耐心即將被耗盡的前一秒,“匠魂”那冰冷的提示音終于響起。

林瑤的瞳孔瞬間收縮。只見在“螢火”二號的高空俯視畫面中,一輛通體漆黑、沒有任何車牌與標志、車窗也被最深色的防窺膜徹底封死的重型廂式貨車,如同一個來自地獄的黑色鐵棺材,正悄無聲息地滑進了他們所在的這條小巷。

它是那么的干凈,那么的安靜。它那嶄新的輪胎碾過地上那些骯臟的積水,甚至沒有發出一絲多余的聲響。它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冰冷的、專業的、充滿了不祥的“秩序感”,與周圍這片混亂的、充滿了“生命力”的貧民窟顯得格格不入。

貨車在距離他們約兩百米遠的一個巨大的橋洞下停住了。車門滑開,四個身穿著統一的深灰色作戰服的壯漢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充滿了經過長期軍事化訓練的“效率”。他們不是街頭的混混,他們是專業的士兵。

只見他們從車上拿出了幾個看起來像是手提箱的金屬盒子,然后打開箱子,從里面取出了幾個造型奇特的噴霧器。他們朝著橋洞下那七八個正橫七豎豎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流浪漢走了過去,然后按下了噴霧器的開關。

“嗤——”

一股無色無味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白色霧氣從噴頭里噴涌而出,瞬間就籠罩了那片小小的區域。睡夢中的流浪漢們只是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昏睡。

【高濃度的‘乙醚-7’型快速吸入式麻醉劑。】“匠魂”立刻分析出了那霧氣的成分,【能在三秒鐘內讓一個成年人徹底失去意識,過量吸入會造成永久性的腦損傷。】

“畜生。”林瑤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

畫面里,那四個壯漢在確認了所有“目標”都已徹底“睡熟”之后,便如同訓練有素的搬運工,開始將那些早已不省人事的流浪漢一個一個地拖起來,扔進了貨車那漆黑的車廂里。整個過程麻利、高效,而又充滿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冷漠。仿佛他們搬運的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袋袋即將被送往屠宰場的牲口。

當最后一個流浪漢被扔進車廂后,貨車那厚重的車門緩緩地關閉。然后,它再一次悄無聲息地啟動,調轉車頭,向著小巷的另一頭滑去。

“跟上。”林瑤冷靜地下達了指令。

一場無聲的追逐,在首都那如同蛛網般復雜的地下脈絡中展開了。

林瑤的這輛“幽靈戰車”此刻展現出了它真正的實力。它那由最頂尖的“靜音引擎”所驅動的車身,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緊緊地吊在那輛黑色貨車的身后,不遠不近,始終保持著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中控臺上,“猴子”所操控的“螢火”無人機,如同最警覺的哨兵,在高空為他們指引著方向,規避著所有可能的風險。

【前方路口有V-Secs的巡邏隊。建議向右,拐入第七號廢棄排污管道。】

【已黑入城市交通信號系統。前方三個路口的紅綠燈將在十秒鐘后全部切換為綠燈,為目標車輛創造通行便利。】

“匠魂”那無所不能的計算力,則成為了他們這場黑暗狩獵中最可靠的“軍師”。

那輛黑色的貨車顯然對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它專挑那些最偏僻的工業廢棄區與早已被地圖所遺忘的舊時代小路行駛。它的行進路線毫無邏輯,卻又充滿了一種反偵察的“章法”。如果不是有“匠魂”與無人機的雙重指引,林瑤有十足的把握自己會在五分鐘內跟丟。這更讓她確定了,對方絕對不是普通的犯罪團伙,這是一個組織嚴密、訓練有素、且擁有著強大技術支持的“正規軍”。

追逐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最終,那輛黑色的貨車駛離了城市的主干道,進入了一片更加荒涼、也更加死寂的區域——首都南郊,“赤鐵”工業園區。

這里曾經是首都最大的鋼鐵冶煉基地,但隨著幾十年前能源革命的到來,這些高污染、高耗能的舊時代“巨獸”,便被徹底拋棄了。如今,這里只剩下一座座如同怪獸骸骨般的巨大的高爐與早已銹穿了的廠房,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陰森與恐怖。

黑色貨車在這片鋼鐵墳場中七拐八繞,最終在一座占地面積最大、也是看起來最完整的巨型倉庫前停了下來。倉庫的四周是高達十米的混凝土圍墻,墻頭還拉著一圈閃爍著危險電火花的高壓電網,只有一個由厚重的合金打造的主入口。

“看來,就是這里了。”林瑤輕聲說。

她讓“猴子”將車停在了一個足夠隱蔽的廢料堆后面。然后,三人通過無人機的紅外夜視鏡頭,靜靜地觀察著。只見黑色貨車緩緩地開到那扇合金大門前,大門無聲地滑開,貨車駛了進去,然后大門又緩緩地關閉。那四個灰衣壯漢從車上下來,打開后車廂,開始將那些依舊昏迷不醒的“貨物”,一件件地扛進那如同巨獸之口的巨大的倉庫里。當一切都結束之后,整個廠區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仿佛之前那罪惡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瑤姐,我們現在怎么辦?”“猴子”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知所措。眼前這個地方根本就是一座戒備森嚴的軍事堡壘,憑他們三個人強攻,無異于以卵擊石。

林瑤沉默了片刻,她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她轉過頭,對“猴子”和“小影”下達了新的指令:“猴子,小影,你們兩個留在這里。用我們帶來的‘蜂巢’信號干擾器,徹底屏蔽這片區域所有的對外通訊。用剩下的‘螢火’,監控所有的出口和制高點。”

“最重要的是,”她看著他們,無比鄭重地說,“聯系‘毒蛇’。把我們的坐標和這里所有的情況都告訴他。讓他帶上我們所有的人和所有的‘家伙’,立刻趕過來。但是,”她加重了語氣,“告訴他,在我發出信號之前,任何人都,不許輕舉妄動。”

“瑤姐!你要干什么?!”“猴子”和“小影”同時失聲叫道,他們都從林瑤那決絕的眼神中猜到了她那瘋狂的想法。

“不行!”小影,這個一向沉默寡聞的女孩,第一次激烈地反對,“太危險了!我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我必須去。”林瑤的聲音雖然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力量,“我需要眼睛,一雙能看清這倉庫里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的眼睛。而你們,也需要一個能為后續的總攻打開一道缺口的‘內應’。”

她看著兩個依舊滿臉擔憂的年輕人,笑了笑:“放心,我不是去打架的。我只是,去看看。”

說完,她便不再給他們任何勸說的機會。她從車里那個隱藏的暗格中拿出了自己的裝備:那支裝滿了神經鎮定劑的“鋼筆”,幾顆可以釋放出強電磁脈沖的“紐扣”,以及一把她最信賴的、爺爺留給她的那把最鋒利的刻刀。她將這些東西一一藏好,然后如同一只即將開始狩獵的雌豹,悄無聲息地滑下了貨車。

林瑤沒有選擇那個防衛森嚴的正門。她繞著那高達十米的混凝土圍墻走了整整一圈,終于在最偏僻的一個角落里,找到了一個監控的死角。她抬起頭,看著那高聳的圍墻和墻頭那閃爍著藍色電火花的高壓電網,深吸一口氣。

然后,她的身體開始爆發出一種與她那瘦小的體型完全不符的驚人的力量與敏捷。她后退助跑,腳下猛地發力!整個人如同矯健的猿猴,瞬間就竄上了三米多高!她的手指如同鷹爪般死死地扣住了墻壁上那細微的縫隙!緊接著,她腰腹發力,一個漂亮的引體向上,整個人便已經掛在了圍墻的中段!

她沒有絲毫停歇,像一只最敏捷的壁虎,手腳并用,飛快地向上攀爬!終于,她來到了墻頂!那閃爍著死亡電弧的高壓電網就在她的頭頂,她甚至能聞到空氣中那股刺鼻的臭氧的味道。她從腰間抽出一塊早已準備好的、由絕緣橡膠制成的厚布,小心翼翼地覆蓋在電網之上。然后,她用一個近乎于體操運動員般的優美的翻滾動作,從那致命的電網之上一躍而過!

“噗通。”

一聲輕微的落地聲。林瑤已經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圍墻內側的草叢里。她迅速地翻滾隱蔽。然后,她才緩緩地抬起頭。

她那雙明亮的、如同獵手般的眼睛,死死地鎖定在了不遠處那座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史前巨獸般的巨大倉庫。

那里面究竟隱藏著何等恐怖的秘密?那里面又埋葬著多少無辜的靈魂?

林瑤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今晚,一定要將它的心臟,親手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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