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教派疑云
- 賽博巧匠:漆魂
- 西蒙洛夫
- 3426字
- 2025-07-15 16:27:51
當林瑤推著她那輛破舊的清潔車,重新回到那座隱藏于“銹帶區”深處的廢棄冶金工廠時,夜幕已經悄然降臨。
她脫下了那身沾滿了城市塵埃的清潔工制服,用冰冷的循環水洗去了臉上那層蠟黃的偽裝膏。當鏡子里重新映出她那清秀而倔強的臉龐時,她的眼神卻已經與離開時截然不同。如果說,離開時的她眼中還帶著一絲對外界的試探與迷茫,那么此刻歸來的她,那雙明亮的瞳孔深處,只剩下一片如同極北之地的永凍冰層般冰冷的殺意。
她沒有片刻的休息,徑直走進了那間被用作臨時作戰室的巨大車間。
“開會。”
她只說了兩個字。但這兩個字,卻像一道無聲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整個工廠里那死氣沉沉的壓抑空氣。所有幸存的“山海會”成員都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他們從各自蜷縮的角落里走了出來,匯聚到了那塊巨大的全息沙盤前。他們的臉上依舊帶著麻木與疲憊,但眼中卻多了一絲被重新點燃的疑問。他們都從林瑤那冰冷的神情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那是戰爭的味道。
“今天,我在‘瓦市’看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林瑤開門見山。
她將那張從“虛擬天國”傳教士手中得到的粗糙傳單放在了全息投影臺上。“靈魂永存”——那兩個血紅色的、充滿了詭異力量的大字瞬間被放大,懸浮在所有人的面前。
林瑤將她在“瓦市”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一五一十地全部說了出來。她描述了那個身穿白袍的年輕傳教士,是如何用那充滿了蠱惑力的語言去煽動那些早已對現實徹底絕望的流浪漢;她描述了“虛擬天國”那聽起來何等美好、也何等荒謬的“數字永生”的教義;她也在“匠魂”的輔助下,揭示了那個隱藏在“福音”背后的卑劣技術手段——次聲波精神誘導。
最后,她將這條看似毫不起眼的“街頭異教”的線索,與沈凌所提供的那關于“Z-ONE”計劃的絕密情報,以及近期首都那頻發的流浪漢失蹤案件,徹底地聯系在了一起。
當她說完最后一個字時,整個作戰室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所有“山海會”的漢子們,都被林瑤所描繪出的這一幅充滿了陰謀與罪惡的恐怖畫卷給徹底震撼了。他們是戰士,習慣了用刀與槍去解決問題,可以面不改色地看著敵人的鮮血染紅自己的戰袍。但是,他們卻從未想象過,這個世界上竟然還存在著這樣一種更加陰險、更加惡毒的“戰爭”——一種針對“靈魂”的“收割”。
“媽的!這幫畜生!”“阿彪”,那個曾經第一個指責林瑤的壯漢,此刻也第一個發出了憤怒的咆哮!他那只完好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合金的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他們把人當成了什么?!當成了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當成了可以被用來做實驗的白老鼠?!”
他的憤怒也點燃了在場所有人的怒火。
“難怪最近‘下城’那邊總聽說有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我還以為是幫派火并,沒想到……”
“這些該死的‘萬象’的狗!他們不僅要我們的命!他們連我們的‘魂’都不放過!”
群情激憤。那些因為戰敗而產生的迷茫與頹喪,在這一刻被一個共同的、更加清晰、也更加邪惡的“敵人”所徹底取代。
林瑤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知道,她成功地為這支瀕臨崩潰的隊伍,重新找到了一個可以讓他們同仇敵愾的“靶心”。
“這,就是我們新的‘戰場’。”她等到眾人的情緒稍稍平復之后,才緩緩開口,聲音冰冷而又堅定。“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們必須主動出擊,我們必須在沈子軒和他那該死的‘Z-ONE’計劃徹底完成之前,把它揪出來,然后徹底摧毀!”
“我同意。”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是“毒蛇”,他拄著拐杖緩緩地站了起來,那雙狹長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屬于獵手的冰冷的光。“我們需要線索。”他說。
“我這里有。”一個坐在角落里的、看起來有些瘦小的年輕人舉起了手。他是“老鼠仔”,一個在“山海會”里專門負責打探各種地下消息的“情報員”,因為他像老鼠一樣機敏,且總能鉆進各種別人鉆不進的角落。
“說。”奎爺不在了,“毒蛇”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發號施令的那個人。
“蛇哥,瑤姐。”“老鼠仔”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最近這半個月,我在南城的‘三不管’貧民區那邊,確實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那里經常在后半夜出現一些黑色的、沒有任何標志的貨車。那些車很新、很干凈,跟貧民區那破破爛爛的環境格格不入。而且,它們每次都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專門挑那些沒有監控的小巷子停。”
“我有一次好奇,就偷偷地跟了上去。我看到有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壯漢從車上下來,然后從一個破舊的‘收容所’里抬了幾個像是睡著了的流浪漢出來,塞進了車里。我當時還以為是政府在做什么‘人口清理’,所以也沒敢多管閑事。但是,現在聽瑤姐這么一說……”他的臉上露出了后怕的表情,“那些被抬上車的,恐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好。”林瑤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老鼠仔,你做得很好。今晚,我們就去會一會這些來自‘天國’的‘接引使者’。”
她的決定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今晚?!”“阿彪”失聲道,“瑤姐,這會不會太倉促了?我們對敵人一無所知!”
“正因為一無所知,所以才更要快。”林瑤搖了搖頭,“我今天在‘瓦市’已經打草驚蛇,那個傳教士一定會把我的情況上報。如果我們再猶豫,他們很可能就會轉移,或者暫時停止行動。機不可失。”
她的決斷讓所有質疑的聲音都沉寂了下去。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女孩,在這一刻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屬于指揮官的不容置疑的氣場,讓這些桀驁不馴的漢子們都從心底里感到折服。
“我跟你去。”“毒蛇”第一個站了出來。他那拄著拐杖的身影雖然顯得有些單薄,但他的眼神卻無比堅定。
“不行。”林瑤立刻就拒絕了。她看著他那條空蕩蕩的褲管,心中一陣刺痛。“你的傷還沒好。而且,這次是偵察,不是火并。你需要留在這里坐鎮。”
“我……”“毒蛇”還想再說什么。
林瑤卻用一種不容置疑的目光看著他。“毒蛇,”她說,聲音雖然輕,卻充滿了力量,“奎爺不在了,你就是‘山海會’的‘主心骨’。你的任務,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重要。我需要你,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能第一時間帶人來救我。”
這番話讓“毒蛇”沉默了。他知道,林瑤說得對。他也知道,林瑤是在用這種方式來保護他,保護他那早已破碎的驕傲。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然后,他看向了站在林瑤身后的“猴子”和另一個身材嬌小、眼神卻異常銳利的女孩。那個女孩叫“小影”,是“山海會”里為數不多的女性成員之一。她和“猴子”一樣都是孤兒,從小在龍淵區的街頭長大,擅長潛行與開鎖。
“你們兩個,”毒蛇用那嘶啞的聲音說,“今晚要是讓大匠掉了一根頭發,我就擰斷你們的脖子。”
他的話雖然冰冷,卻充滿了一種屬于同伴的最沉重的囑托。
“是!蛇哥!”“猴子”和“小影”立刻挺直了胸膛,大聲回答。
夜,更深了。作戰室內那緊張的備戰氣氛已經達到了頂點。
林瑤在為她和她那兩個年輕的隊員做著最后的準備。這是一場充滿了未知的潛行,他們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幫派分子,而是一個組織嚴密、技術先進、且毫無人性的邪教組織。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萬劫不復。
“通訊器我已經重新寫入了‘匠魂’的‘蟬翼’加密協議。”林瑤將兩個經過她親手改造的、如同黑色甲蟲般的耳掛式通訊器遞給了“猴子”和“小影”。“它能自動規避‘萬象’的常規網絡監控,并且在緊急情況下可以一鍵啟動‘自毀’程序,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她又拿出了三個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如同瓢蟲般的小東西。“這是‘螢火’微型偵察無人機。我已經將它的外殼用能吸收雷達波的‘隱身漆’重新涂裝過,它可以悄無聲息地為我們探路。”
最后,她拿出了三支看起來像是普通鋼筆的金屬管。“這里面裝的是高壓的濃縮神經鎮定劑,不是致命武器,但足以讓一個兩百公斤的壯漢瞬間睡上十二個小時。”
她將這些充滿了她個人風格的“非致命性”的特工裝備一一分發下去。“猴子”和“小影”看著這些閃爍著智慧與科技光芒的小玩意兒,眼中充滿了崇拜與新奇。他們第一次感覺自己不再是街頭的混混,而更像是那些傳說中的超級特工。
“記住,”林瑤最后看著他們,無比鄭重地叮囑道,“我們今晚的目的是‘觀察’,不是‘戰斗’。無論看到什么,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許沖動。一切聽我指揮。”
“明白!”兩個年輕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當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就緒時,一輛外表看起來破舊不堪、內部卻被林瑤用最頂尖的“靜音引擎”和“信號屏蔽”材料徹底改造過的黑色貨車,悄無聲-息地滑出了那巨大的廢棄工廠。
“毒蛇”拄著拐杖,靜靜地站在那被炸開的大門口。他看著那輛黑色的貨車緩緩地消失在“銹帶區”那迷宮般的黑暗之中,那雙狹長的眼睛里充滿了擔憂與一種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信任。他將那只由林瑤親手雕刻的、小小的木頭人從口袋里拿了出來,緊緊地握在了手心。
仿佛這樣,就能為那三個踏入了無盡黑夜的同伴,帶來一絲守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