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沒有等老洪吩咐，就自覺的往平臺中央的控制室走去。

那是一個獨立的小房間，看著不是很大，透過半開的門能看到，里面有許多顯示屏和控制面板。

凌云走得小心翼翼，不過這個墟境碎片的特點似乎不在于坑人，而更多在于觀察和判斷。還有勇氣，以及運氣。

凌云還是先站在控制室外觀察了一下，然后推動電瓶車去輕輕撞開大門。

一切正常。

透過洞開的門，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個控制臺，十來塊屏幕，幾把散亂的椅子和一地文件。

沒有裸露的電線或破損的跡象，凌云稍微松了口氣，慢慢踱步入內。

他仔細的看過去，發現控制臺還通著電源。顯示屏中有幾塊仍然閃爍著電源燈，似乎只是休眠，而其他的就全部暗了下去。

凌云沉吟片刻，先是辨認了一下控制臺上繁復的電門，然后從地上撿起文件翻閱。

全英文的，跟控制臺上的標記一樣。

老洪就站在門口默不出聲，但那沉默的眼神一直注視著凌云，給了他無形而巨大的壓力。

凌云翻了一會兒，便聽到了逐漸加速的風扇聲音。

嗚——

他頓時抓住控制臺的邊緣，固定住自己。

平臺劇烈的搖晃起來，雖然只是幾秒鐘，卻讓凌云覺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了。

好像，不是錯覺？

等風停歇，凌云皺起眉頭：

“平臺的振動幅度，比我們過來之前要大。”

老洪頓時鎖眉：

“什么意思？”

凌云走到門口，往過來的通道口和風扇看了看，確認下相對位置，臉色微微變化：

“這平臺最開始該是一邊連著通道，一邊接著風扇核心。但現在兩邊都斷了，只有下面的柱子撐著。雖然有點下沉，但基本靠近風扇后面近處的氣流空心層，影響不大。但是……

“我們過來，似乎打破了這個平衡。現在它受氣流的影響變大了，怕是堅持不了幾次！”

“草！你還要多久？”

老洪頓時有些焦躁起來。

凌云瞟了他一眼：

“應該快了。”

他返回屋內，撿起一雙橡膠絕緣手套戴上，而后在控制臺上的眾多電門中扳了幾下。

幾個顯示屏頓時亮起。

那上面有的是指令窗口，有的是監控顯示屏，凌云的目光瞬間鎖定其中一個監控視界。

這個視界對著的就是風扇核心內部，凌云一邊對照文件上的圖例，一邊仔細看去。

又是一陣狂風。

等風過之后，這次平臺明顯歪斜了更多，老洪望著凌云，聲音不復淡定：

“你好了沒？說話！怎么半天沒動靜？”

凌云回過神來，又在控制臺上點了幾下，然后深吸一口氣：

“好了。”

“真的！？”

老洪精神一振，露出按捺不住的喜色：

“修好了？我看看有什么變化，出口應該……”

“沒有。”

凌云搖了搖頭，手指向那個監控顯示屏：

“只是找到了方案——你看，必須上到風扇核心里，把這個斷掉的接口重新連上，旁邊的齒輪再擰緊。它的斷路器就正常工作，不會再自轉了。”

老洪皺著眉頭，看了下顯示屏，然后把目光轉向凌云：

“你的意思是……”

凌云指了指外面：

“洪哥，這下得靠你了。維修平臺和風扇背后平臺既是斷開又有高差，我怎么也上不去。不過對你來說不在話下，只要你上去把那東西修好，不管有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至少我們有了時間……”

“你是說，你待在這里，我一個人上去，上那能把飛機吹起來的風扇最里面，把那根線接上？”

老洪嘴角咧了咧。

凌云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是。”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只要老洪同意，那……

老洪突然問道：

“你大學學的什么？”

“機械工程。”

凌云不假思索道。

“呵呵，真是巧啊。”

老洪慢慢露出笑容：

“老弟，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學機械的。”

他的眼神陡然瞪大，盯著凌云，露出兇戾的煞氣，喝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看不出來？看不出來那根線是什么？！”

凌云的心臟瞬間漏跳了一拍。

就像小時候想翻墻出福利院去玩，卻被更年期的宿管老師逮個正著。

但他隨即露出驚喜的神情：

“這樣啊，那就太好了。我還擔心你看不懂，不會修。洪哥，這不是好事兒？還是你看錯啥了？”

老洪靜靜審視著他的表情，片刻后才逐漸露出笑容：

“沒什么……不過，我們還是一起去吧。”

“嗯？洪哥，我上不去……”

“我帶你上去。”

老洪直接打斷，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凌云：

“希望，你真是按照你說的這個辦法去干。”

凌云沉默了。

又是一次狂風過后，維修平臺已經歪得讓人站著都有些困難。

凌云提著一把長扳手，和老洪站在平臺靠近風扇背部的位置。

老洪看了兩眼，一把架著凌云的胳肢窩，微微一蹲，而后猛地跳起！

凌云感覺自己就像被起重機吊了起來。

他眼看著老洪提溜著他躍起兩米多高，然后伸出一手搭在風扇后的短平臺一撐。

下一刻，兩人就站在了風扇核心平臺上。

凌云有些無言，對老洪的力量有了最為直觀的認識。

兩人走到扇葉根部，這里是整個大風扇的核心。

巨大的錐體貫穿前后，一切作動裝置和電源都在里面，甚至還有一個可容一人的維修室，門此時正朝著上方。

“洪哥，我就進去修了？”

凌云試探著問。

“等等。”

老洪攔住了他。

看著老洪沉吟，凌云把扳手遞給了他：

“那你進去。”

老洪看了看逼仄的維修室，又看了眼凌云，再看了眼風扇短平臺和下面。

他要下去也很容易……

猶豫間，老洪搖頭：

“這扳手這么長，你在外面擰吧。”

凌云抿著嘴：

“這不方便……行吧。”

他走向左邊橫著的葉片，要站在那上面才夠得到維修室。

“洪哥，你站到右邊去平衡一下，不然風扇要動。”

凌云正要一步跨上，突然感覺身子懸空，被老洪又提了回來。

老洪不動聲色的站在左邊的葉片前：

“你去右邊。”

他已然沒有過多的解釋，凌云頓了一下，只得看上去有些不情不愿的站上了右邊的葉片。

兩人隔著中間的錐體，同時望向維修室里。

而后，凌云將扳手伸到里面，開始重連接頭。

老洪一直緊緊盯著凌云的動作，發現他確實是按照之前說的動作，不由心頭微松，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

咔。

一道機械固件連緊的聲音響起，凌云連好了接口。

他頓了一下，慢慢抬頭，對著老洪露出了笑容：

“洪哥，搞定。”

老洪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正微微點頭，便聽到凌云的下一句話：

“那么……

“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