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從冰冷的手術臺幻象中被硬生生剝離，回歸現實軀殼的過程，像經歷了一場死亡。

林夏猛地睜開眼，從地板上坐起，胸口劇烈起伏。

后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薄薄的T恤，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出租屋里依舊一片漆黑，但這一次，自己身上濃重的恐懼和疲憊感愈發嚴重。

那個男人的臉，那副金絲眼鏡后審視的眼神，在記憶里揮之不去。

他們是誰？他們怎么知道的？

他踉蹌地扶著墻站起來，左眼傳來的不再是灼燒，而是一種更沉悶的、持續的脹痛。

像有什么東西在他的眼眶里扎了根，正在緩慢生長。

他走到電腦前，借著漆黑屏幕的微弱反光，看到了自己的左眼。

那片黑霧，比之前更濃了。

它盤踞在整個眼白上，像一片沒有星辰的夜空，只有中央的瞳孔還保留著人類的顏色。

兩次【時間回溯】，讓他一只眼睛幾乎徹底“淪陷”。

這份力量的代價，遠比他想象得更沉重。

“咚，咚，咚”

三下沉重而規律的敲門聲，在死寂的房間里炸響。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不是鄰居，不是房東。

這種敲門聲，陌生非常陌生。

林夏的心臟瞬間懸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退到門邊，從貓眼向外看。

樓道的聲控燈亮著，昏黃的光線里站著一男一女。

女的很年輕，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套裙，頭發盤在腦后，一絲不茍。

她的表情很平靜，但那種平靜，比任何兇惡的表情都更讓人不安。

男的身材高大，站在女人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座沉默的鐵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手戴著黑色的皮手套。

林夏的大腦一片空白。

跑？這里是五樓。

躲？他們顯然是沖著我來的。

“林夏先生”門外的女人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門板

“我們沒有惡意，我們是特殊事件應對局的，想和你談談，開門，對我們雙方都好”

特殊事件應對局。

SERA。

官方機構。

那個出現在商務車里，下達“準許”指令的組織。

林夏攥緊了拳頭，受傷的手還在隱隱作痛。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不開門，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他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鎖。

“你好，林夏先生，我叫蘇晴，這位是我的同事，阿山”女人遞過來一張證件，上面印著金色的SERA徽章。

她的目光在林夏被繃帶包裹的右拳和刻意低垂的帽檐上掃過。

“方便進去說嗎？”

林夏側過身，讓他們進來。

高大的男人阿山進門后就靠在墻邊，目光快速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蘇晴沒有坐，只是站在狹小的客廳中央。

“很抱歉這么晚打擾你”她開門見山

“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為什么而來，就在剛才，鏡淵區廢棄醫院的D級夢域污染被清除了，而我們監測到，最后消失的靈契波動源，就在這棟樓”

他沉默著，不承認也不否認。

蘇晴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應，她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平板，點開一段視頻。

是微笑便利店的監控，畫面正對著那排薯片貨架。

畫面里，林夏踉蹌后退，一包薯片被撞飛。

但在下一秒那包薯片劃出一道不符合常理的弧線，違反重力飛回了原位。

那個被稱為“夢痕”的破綻，被拍得一清二楚。

“時序干涉類能力，非常罕見，也非常危險”蘇晴關掉視頻，目光重新鎖定林夏

“你是一個剛剛覺醒的靈契師，還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像你這樣的野生靈契師，很容易被夢域侵蝕”

“或者……被別的組織盯上”她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了一絲警告。

“我們需要對你進行登記，并且為你提供必要的培訓和引導”

“這是規定，也是為了保護你”

“加入我們，SERA會是你最堅實的后盾”

林夏終于抬起頭，兜帽的陰影下，他沙啞地開口：“如果……我拒絕呢？”

蘇晴臉上的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那我們將不得不把你列為非受控高危靈契者，進行24小時監控，并且在必要的時候，采取強制措施”

“這聽起來不像保護”

林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更像監禁”

“秩序需要力量來維護”

蘇晴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不受控制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種災難”

“我們見過太多你這樣的例子，最終被自己的能力吞噬，或者給現實帶來更大的混亂”

那個金絲眼鏡男的臉，再次浮現在林夏腦海。

他說的，也是秩序嗎？

林夏感到一陣反胃。

他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武器，或者被關在籠子里的實驗品。

“我需要考慮一下”他只能選擇拖延。

“可以”蘇晴的回答很干脆，這有些出乎林夏的意料。

她從公文包里拿出另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放在桌上。

“這是我們給你的誠意”她推了推文件袋。

“明德大學，最近一個月，有七名學生陷入深度昏迷，無法喚醒”

“校方和警方束手無策”

“我們的調查員發現，這和一種叫美貌契約有關”

“他們正在利用學生的欲望，收割精神能量”

“如果你想證明自己的價值，而不是被我們當作一個需要看管的危險品，三天內，解決它”蘇晴說完，轉身走向門口。

“三天后，我們會再來拜訪你”

“希望到時候，我們能看到一個明智的決定”高大的男人阿山拉開門，兩人消失在樓道里。

房間重新陷入死寂。

林夏脫力般坐倒在椅子上，看著桌上那個文件袋。

SERA給了他一個看似自由的選擇，實則是一道沒有退路的考題。

要么交出投名狀，被招安；要么等著被“強制措施”。

他伸出手，顫抖地打開文件袋。

里面是幾張照片和簡單的案情報告。

照片上，是幾個躺在病床上，面容安詳卻毫無生氣的年輕學生。

另一張，是一份從垃圾桶里翻拍到的宣傳單，上面印著詭異的圖案和一行誘人的小字：

【想要萬眾矚目嗎？想要所有人都為你癡迷嗎？簽下這份契約，你的愿望，將在夢中實現】又是夢。

他正感到一陣頭痛欲裂時，他身后的陰影，開始不自然地蠕動。

一團純粹的黑暗從地板上凝聚成形，玄影邁著優雅的貓步，跳上了桌子，幽綠色的貓瞳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份文件。

“SERA的狗鏈子，這么快就送上門了”它冰冷的聲音在林夏腦中響起。

“沈明淵喜歡收集稀有的藏品，尤其是像你這種能夠干涉時間的”

”你知道他們？”林夏猛的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