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自動門無聲滑開，張偉摘下沾著零星血跡的無菌帽，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氣撲面而來。

門外走廊的燈光比里面柔和許多，讓他微微瞇了下眼。

十七床壞疽性闌尾炎的病人已經被推往復蘇室，手術順利得甚至有些平淡，沒有大賽模擬艙里驚心動魄的干擾風暴，只有手術刀劃過組織的精準和電刀灼燒血管時細微的“滋滋”聲。

“張老師！”

等在門口的李想立刻迎了上來，臉上還帶著點興奮的余紅，“太神了！孫教授那句話，‘觸診成像’，整個急診都傳遍了！宋頭兒剛才去手術室門口晃了一圈，雖然沒說什么，但我看他那嘴角好像往上抬了零點一毫米！”

張偉扯了扯嘴角，沒接這茬。

身體的疲憊感后知后覺地涌上來，尤其是精神高度集中后的那種空乏。他捏了捏眉心，走向更衣室：“病人送復蘇室了？”

“送了送了，生命體征穩得很。”李想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你是沒看見，普外那幫人下來接病人時，聽說你是靠手摸出來的馬上穿孔，那表情……嘖嘖。”

剛換下手術衣，張偉放在儲物柜里的手機就嗡嗡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蘇晴的名字，還有一條簡短的信息：“手術順利嗎？聽說你又‘神’了一把？[笑臉]別太累。”

一股暖流驅散了部分疲憊。張偉快速回復：“順利，小手術。別聽他們瞎傳。

[抱抱]晚上視頻？”放下手機，胸前的冠軍徽章在更衣柜的金屬門上反射出一點微光。這光芒，連同孫教授那句意味深長的評價，像無形的壓力，也像無聲的鞭策。

回到依舊喧囂的急診大廳，氣氛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路過的護士看他的眼神多了份明顯的熱切和好奇，低聲的議論里，“觸診”、“空間感知”、“冠軍”這些詞眼飄進耳朵。

一個剛來輪轉的規培生看到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背，眼神里帶著點崇拜。

“張偉！”護士長的大嗓門穿透嘈雜，“留觀9床那個切口脂肪液化的老太太，非要你親自給她換藥！說就信得過‘慢郎中’的手！快去吧，哄哄！”

張偉無奈地搖搖頭。

這老太太是他在清河縣醫院的老病號，跟著女兒來省城看病，沒想到在這兒又遇上了。

他拿起換藥包，走向留觀區。剛到9床隔簾外，就聽到里面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你們那手不行！毛毛躁躁的！我就要等張醫生！

他在縣里給我縫的線，拆的時候一點疤都沒留！那叫一個‘慢工出細活’！”

掀開簾子，老太太看見他，立刻眉開眼笑：“哎喲，張醫生！可把你盼來了！快看看，他們給我弄的這紗布，一點都不服帖！”

張偉笑著安撫：“王阿姨，別急，我看看。”

他示意旁邊有點委屈的護士把敷料揭開。

切口位于下腹部，確實有少量淡黃色的滲液，周圍皮膚有些發紅。他仔細檢查了縫線，沒有感染跡象，只是皮下脂肪層有些液化。

他動作極其輕柔地開始清創，棉球蘸著生理鹽水，一點點清理滲液，避開縫線。那雙手穩定得不可思議，每一次擦拭都恰到好處，既干凈又不給組織帶來額外的刺激。

清理完畢，他取過新的凡士林油紗，不是簡單地覆蓋，而是用鑷子仔細地、一層層疏松地填塞在切口低洼處，確保引流充分又不壓迫組織。

最后覆蓋上無菌紗布，膠帶粘貼得平整服帖，沒有一絲褶皺。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精準得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老太太看得舒心，連連點頭：“這就對了！舒坦！還是張醫生你懂！這‘慢郎中’的手，就是穩當！”

【外科清創換藥：熟練(120/1000)->(125/1000)】

【外科縫合（關聯操作）：熟練(295/1000)->(300/1000)】！(精細操作帶來的感悟反饋！)

就在張偉收拾換藥包時，急診中心略顯嘈雜的空氣被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打破。

兩個穿著筆挺軍裝、身姿挺拔的軍官，在分診護士的指引下，徑直朝著醫生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為首的中年軍官肩章上的兩杠一星（少校）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神情嚴肅，步伐帶風。后面跟著一個年輕些的上尉，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大廳里瞬間安靜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聚焦在這兩位不速之客身上。

軍隊的人直接來急診找人？這可不常見。

張偉沒太在意，正準備去處理其他病人，就聽見宋偉明那標志性的大嗓門從辦公室方向傳來，罕見地帶著點客套：“……哎呀，趙參謀，什么風把您吹來了？快請進請進！”

緊接著，辦公室的門被關上，隔絕了大部分聲音。

李想不知何時又湊了過來，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加興奮：“看見沒？軍區聯勤部的人！找宋頭兒的！我賭五毛，絕對跟昨天咱們干翻‘雷霆’隊有關！周銳那小子不是陸軍總院的尖子嗎？肯定回去告狀了！”

張偉皺了皺眉：“別瞎猜。”

“怎么是瞎猜！”李想瞪大眼睛，“你昨天最后那一下，簡直是踩著他們‘雷霆’的臉拿的冠軍！他們能咽下這口氣？說不定就是來找茬的！”

兩人正說著，辦公室的門又開了。

那位趙少校和年輕上尉走了出來，宋偉明跟在后面，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只是把兩人送到門口。

趙參謀跟宋偉明握了握手，說了幾句什么，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掃過急診大廳，在張偉這個方向略微停頓了一下，才轉身帶著上尉大步離開。

宋偉明站在原地，看著軍車駛離，這才轉過身，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忙碌的大廳里掃了一圈，最后精準地定格在張偉身上。

“張偉！”他吼了一嗓子，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嚴厲，“杵那兒干嘛呢？當門神啊？過來！”

李想立刻縮了縮脖子，給張偉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溜了。

張偉定了定神，快步走過去：“宋老師。”

宋偉明沒廢話，直接把手里的那個牛皮紙文件袋“啪”地一聲拍在張偉胸前，力道不小。

“拿著！”他語氣硬邦邦的，眼神銳利地盯著張偉，“軍區聯勤部發的，下個月初，‘礪刃-衛勤’實戰化聯合演練的觀摩和部分科目參與邀請函。點了你的名。”

張偉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接住文件袋。牛皮紙的觸感帶著點粗糲的涼意。邀請函？軍區演練？點名？

宋偉明看著他有些怔忡的表情，鼻腔里哼了一聲：“別以為拿了個破冠軍就了不起了！那是模擬！演習場和真刀真槍的戰場，中間隔著太平洋！”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周銳也會去，他是陸軍總院參演醫療隊的骨干。”

周銳！這個名字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

宋偉明逼近一步，壓迫感十足：“人家是奔著‘雷霆’的招牌去的！你，張偉，現在頂的是咱們省醫科大附一院急診中心的臉！給我把你在賽場上那點‘野路子’好好收收，拿出真本事來！要是敢在真家伙面前掉鏈子，丟了老子的臉……”他沒說下去，但那眼神比任何威脅都更有力。

“明白了嗎？”宋偉明幾乎是吼出來的。

張偉挺直脊背，握緊了手中的文件袋，那沉甸甸的感覺仿佛帶著硝煙的氣息。他迎上宋偉明刀鋒般的目光，聲音清晰而穩定：

“明白，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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