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某個清晨，蘇黎在陽臺上為新買的花換盆，陽光灑在她側臉上，皮膚白得像一片光潤的瓷。她手上沾著泥土，卻依然小心翼翼地將花根固定好，像是在呵護一段柔軟的情緒。
沈硯舟站在客廳看著她，忽然覺得，生活似乎真的可以這樣慢下來，在日常里生根發芽，不必再倉皇逃離，也不必為了證明什么而過分用力。
他端著一杯牛奶走過去。
“喝點，別忙太久。”
蘇黎回頭朝他笑，眼角眉梢都是溫柔：“再給我五分鐘，這盆再種完就好了。”
沈硯舟在一旁蹲下，接過她手中的鏟子，替她把剩下的泥土填滿。兩人并肩在泥盆邊忙碌，像極了某種平凡又幸福的圖景。
種完之后，蘇黎洗了手，靠在陽臺邊沿：“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說過，如果以后結婚了，想有一個小陽臺，種花種草，夏天能看晚霞，冬天能曬太陽？”
“記得。”沈硯舟輕聲說，“你說那是你理想生活的一部分。”
“你知道嗎？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會為了工作放棄這些‘多余的理想’。”
“可你沒放棄。”
“是啊，”蘇黎回望他，“我只是晚了一些，才發現真正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完成這些日常。”
沈硯舟將她輕輕攬進懷里，語氣認真：“我們會有更多這樣的日子，我會讓每一部分理想都成真。”
蘇黎點點頭，靠在他胸前，心里浮現的卻是那段過去——那個他們幾乎錯過彼此的長夜。
那時候她堅強得像刺猬，不愿向任何人低頭；他沉默而倔強，把所有委屈咽進心底。哪怕再心動，也無法跨越現實與誤會構筑的高墻。
“你說，我們現在還能回去，見見當初的那個彼此嗎？”她忽然問。
沈硯舟低頭看她：“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站在曾經那個車站，那個分別的地方，彼此是否還能一眼認出對方？”
沈硯舟握住她的手，認真答道：“我們會認得出來的。無論穿了多少年，改了多少樣子，我都能一眼認出你。”
“真的嗎？”
“真的。”他頓了頓，“我們終會再相認。就像現在一樣。”
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他們的生活，也照進了那些藏在記憶深處的承諾。
他們終于明白，那些年繞過的路，經歷的錯過與遺憾，并不是浪費。它們像一場場必經的雨，洗凈了他們的驕傲與誤解，才讓如今的重逢變得更真實，更珍貴。
兩人回到屋里，蘇黎洗了手，在廚房里燒水準備泡茶。沈硯舟站在門邊看她側身忙碌，忽然輕聲問道：“蘇黎，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當然記得。”她笑著回頭，“那時候你拎著一堆設計圖紙，撞翻了我的咖啡杯。”
“你兇我來著。”
“我那是……職業防御心理。”蘇黎調笑，“誰讓你不看路？”
“我當時就在想，這女生怎么這么有氣場。”
“氣場大不是因為你把我裙子也弄臟了？”
“然后你用一張紙巾解決了我所有的賠償問題。”他笑著搖頭，“真是個特別的人。”
“那你怎么就喜歡上我了？”
“可能是從你回頭看我一眼開始。”
蘇黎頓住，捧著茶杯走到沙發邊坐下：“我沒想到你會記得這么清楚。”
“你是我這些年記得最清楚的人。”
蘇黎一愣，那一刻仿佛有一道柔光掠過心頭，讓她眼眶都泛了紅。
“硯舟，有時候我覺得我們走到現在，好像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回旋。”
“是啊。”沈硯舟坐到她身邊，語氣溫柔卻堅定，“但不論經歷什么，我們終究還是彼此找到了。”
蘇黎輕輕靠在他肩膀上：“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我也想謝謝你，在最難的時候還愿意相信愛。”
兩人就這樣并肩坐著，窗外的風吹動窗紗，陽光一點點灑落進屋，像是命運也開始溫柔起來。
這一刻，他們不再需要華麗的誓言，也無需過去的解釋，所有的原諒、理解與靠近，都已濃縮在眼前這個安靜的午后。
他們終于明白，重逢不是結束，而是一種重新開始的資格。
晚上，兩人一起出門吃飯，是一家藏在老巷子里的小餐館，裝修不算精致，但每一處都帶著生活的氣息。蘇黎記得，這是他們還在談戀愛時最常來的地方。
老板娘認出了他們，一邊笑著招呼，一邊遞上菜單：“喲，好久沒見你們來了，這回是回歸日常啦？”
“嗯。”蘇黎點頭，眼神柔和，“回來生活了。”
他們點了熟悉的菜式，烤茄子、糖醋小排、酸辣土豆絲……都是曾經一起愛吃的味道。
沈硯舟看著她點菜，忽然感慨：“以前總覺得生活得大張旗鼓才叫過日子，現在才知道，能坐下來一起吃頓飯，就是最踏實的幸福。”
“我們好像花了很久才懂這個道理。”
“也許是命運想讓我們慢慢來，把彼此放在真正重要的位置。”
蘇黎抿了口水，若有所思：“硯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年我沒有誤會你，或者你能開口多解釋一句，是不是我們現在的生活會提前好幾年開始？”
“我想過。”沈硯舟看著她，眼神認真，“可后來我也明白了，也許必須經歷錯過，我們才會知道彼此有多重要。”
“所以你才回來？”
“是。”他輕輕點頭，“我重生的那一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蘇黎怔住，手中筷子一滯。
“我知道聽起來很荒唐。”沈硯舟笑了笑，“但我確實回到了從前。那時候我們還沒分開，我試著做出一些改變，避免你受傷，也努力把我們之間的誤會清理干凈。”
蘇黎低頭：“你成功了嗎？”
“部分成功。”他輕聲說，“可還是沒能完全避開一些注定的事。于是我明白，有些錯不是靠提前知道就能避免的，真正重要的，是哪怕兜轉一圈，也愿意回來找你。”
她眼角泛紅，眼眶里隱隱有淚：“你真的是回來找我的。”
“我不是來救贖誰的，也不是來彌補命運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我是來再次選擇你的。”
這句話像是穿透了所有時空的隔膜，撞入她心里，激起深處最柔軟的一塊地方。
他們望著彼此，眼中再沒有逃避，沒有責備，只有慢慢積淀的情感和溫熱。
餐廳不大，人聲喧嘩，卻像隔離出一個小小的安靜角落，屬于他們，屬于重新選擇的堅定與溫柔。
飯后回家的路上，兩人走得很慢，老城區的夜晚比市中心靜謐許多，街燈昏黃，巷子里有貓在屋檐上踱步，時光仿佛倒退回從前。
蘇黎的手不自覺被沈硯舟握住，掌心溫暖，她沒有抽開，只是靜靜走著。
“你以前總不喜歡牽手。”他突然開口，語氣輕松。
“是嗎？”
“你說牽手太粘人，走路不方便。”
她忍俊不禁：“那時候年少輕狂，以為獨立才是全部。”
“可我一直覺得，那是一種安全感。”
“后來我才明白。”她輕聲道，“不是抗拒牽手，而是不知道怎么依賴別人。”
沈硯舟側過身：“那現在呢？”
蘇黎抬頭看他，笑意溫柔：“現在我知道了，有人可以讓我放心依賴，是幸運。”
他們繼續前行，經過一排老舊的理發店和文具鋪子，蘇黎停下腳步：“硯舟，這些地方小時候我都來過，好像這里一點都沒變。”
“但我們變了。”他說，“我們變得更懂愛，也更明白如何去守護。”
“你以前不是這么會說話的。”
“重來一世，總要有點成長。”他笑了笑。
“那你有沒有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重來，后悔走回這段路。”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拉著她走到一處街邊長椅坐下，看著前方慢慢亮起的路燈，才緩緩開口：“重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會很辛苦。我知道要面對多少遺憾、多少未知，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提前知道來改變。”
“可我沒有后悔。因為我知道，只要這條路盡頭是你，所有顛簸和痛苦都值得。”
蘇黎聽著，眼淚終于默默滑落，卻不再是沉重的悲傷，而是被懂得、被堅定的感動。
“你真的變了。”她哽咽著說。
“是你讓我變的。”
他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的淚：“如果可以，我想在接下來的每一天，陪你重新經歷人生。哪怕是平凡的柴米油鹽，我也想和你一起走完。”
蘇黎點點頭，輕聲道：“那你要答應我，以后別再一個人扛所有事。累了就說，害怕就告訴我，好不好？”
“好。”沈硯舟一字一頓地答應。
他們肩并著肩坐在燈影下，像兩個終于在世界里找回彼此的旅人，不再漂泊，不再彷徨，只想靜靜走進未來的每一個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