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出差那天,天未亮就起了床。她動靜盡量輕,卻還是驚動了沈硯舟。他坐起身來,靠在床頭,看著她一件件穿好衣服,像看一場緩慢而熟悉的電影。
“幾點的高鐵?”他低聲問。
“六點四十。”蘇黎背對著他說,語氣輕得像風,“怕早高峰堵車,我五點就出發。”
“我送你。”
“不用了,太早了。”她回頭笑笑,“你昨晚不是加班到很晚?再睡會兒,我打車。”
沈硯舟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像是在猶豫。
她走到床邊,低頭在他唇角輕輕吻了一下:“我會回來的,放心。”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手心溫熱:“別在外面吃得太隨便,記得早點睡。”
“知道啦。”她笑著抽回手,轉身提著行李箱出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沈硯舟才重新躺下,但再也沒能入睡。
他望著天花板發呆,腦海里一遍遍浮現她剛才離開時的背影。明明才剛分別,卻已生出一絲思念的空落感。
七點半,他起身做了早餐,卻一口沒動。
后來,廚房的湯鍋里煮了一鍋清湯面,他拍照發給蘇黎,附上一句:“沒有你,飯也淡了。”
下午的寧州陽光有些刺眼,照在蘇黎的側臉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暈。她從會議室走出時,整個人仿佛剛從一場戰斗中退場,雖然疲憊,但神情鎮定從容。
她習慣性地低頭檢查手機,屏幕上依舊是那個熟悉的頭像置頂著,未讀消息為零。她輕輕嘆了口氣,卻又在下一刻彎起唇角,打開對話框,發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表情過去。
很快,那邊就回了一句:“終于有空喘口氣了?”
“剛結束。”她打字的速度很快,像是早就想好要說什么,“我今天表現不錯,連甲方都笑著點頭了。”
沈硯舟回得更快:“那你是不是該獎勵一下自己?比如吃一頓熱騰騰的晚飯。”
蘇黎望向身邊不遠處的一家小餐館,門口排著三四個人,空氣里飄來熱辣的香味。她忽然覺得確實該對自己好一點。于是走了過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幾道家常菜。
手機屏幕還亮著,她撐著下巴,看著沈硯舟回的那句:“等你回來,我親手給你做。”
那一刻,她眼里泛起一絲酸意,卻也藏不住笑。
飯后回到酒店,蘇黎沒有馬上處理資料,而是打開了筆記本,將今天會議中的一些關鍵點快速記錄下來。她的工作習慣一直嚴謹,哪怕再累,也不肯留下隱患。
將文檔保存好后,她靠在床頭,翻開那本前幾天沒看完的小說,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腦海里滿是沈硯舟的模樣。
他說話的聲音,他看她時微彎的眉眼,他做飯時認真不茍的模樣,這些畫面一幕幕閃過,像在提醒她——愛不是一種消耗,而是支撐她在壓力之下依舊不倒的力量。
夜深了,城市的喧囂漸漸安靜下來。蘇黎關掉床頭燈,黑暗中,她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是沈硯舟發來的一段語音。
她點開,聽到他低低的聲音:
“黎黎,今晚夢見我們去了海邊。你穿著白裙子,走在沙灘上,陽光很好,你笑得特別好看。我就站在后面,看你跑遠又回來,然后你拉著我說,我們一直這樣走下去,好不好。”
蘇黎沒回,他也沒有再發第二條。
可她抱著手機,心里卻仿佛被海浪輕輕包裹,暖而不燥。
她輕聲回應:“好,一直走下去。”
這一夜,她睡得很沉,沒有夢見任何甲方、項目、客戶的臉,只在夢中,遠遠看見一個男人在海邊張開雙臂,等著她奔向他的懷抱。
第二天一早,她照例六點半起床,洗漱完畢后穿上筆挺的西裝外套,腳步輕快地走下樓。
酒店的早餐廳已經有不少人,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邊吃著煎蛋和吐司,一邊刷著手機。
沈硯舟發來的消息正好彈了進來:“早安,今天也要順利。”
她回:“早安,沈老師。”
“老師?”對方打了個問號。
“你不是老愛指導我怎么吃、怎么睡、怎么保養身體?”她發了一個調皮的表情,“榮升健康管理導師一枚。”
“如果能每天監督你吃三頓飯,我愿意申請終身職。”
看著這句話,蘇黎不自覺笑出聲,嘴角泛著光。
上午的會議如約而至,她從容應對各種突發問題,邏輯清晰、條理明晰,即便面對挑剔的投資人代表,也能不卑不亢。
午休時,她坐在角落給沈硯舟發了一條信息:“我今天又贏了一局。”
他回:“你贏的不是一場會議,是他們對你實力的認同。”
短短一句話,卻像是春風拂面,讓她從骨子里生出一股踏實的底氣。
下午返程的車上,窗外風景疾馳而過。她靠在椅背上,腦中回放著這兩天的點滴,忽然很想他。
想他的聲音,他的笑容,甚至他深夜不肯掛掉電話的小任性。
她打開微信,指尖在輸入框中猶豫了一秒,最終輸入了一句:
“我有點想你了。”
那邊過了一會兒才回復:“那就回來。”
“你接我?”
“嗯,開車去高鐵站。”
“你不怕堵車?”
“怕啊,但更怕你出站沒人接。”
那一刻,她心底那層最柔軟的防線,終于徹底被擊潰。
晚上九點半,她終于抵達寧州站。人群擁擠,她拖著行李箱走出站口,一眼就看到沈硯舟站在人群中,手里捧著她最愛喝的熱豆漿。
她快步走過去,還未開口,他就接過行李,輕聲說:“辛苦了,回家吧。”
車子駛入夜色,她靠在副駕上,眼睛望著窗外燈火。沈硯舟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原來歸屬感并不是靠別人賦予的,而是在一次次被堅定選擇之后,自然生出的信任與安心。
“我還沒答應呢。”她低頭撫著手腕上的銀鏈,聲音里帶著點嬌嗔。
“那我等。”沈硯舟坐在她對面,認真又溫柔,“等你準備好的一天。”
“可我現在好像已經準備好了。”蘇黎的聲音輕如羽毛,落在他心上。
他們相視一笑,沒有任何花哨的誓言,但彼此眼神中的堅定,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吃完早餐后,沈硯舟拉著她去了郊區一處花園民宿。那是他提前幾天就預約好的地方,布置簡單卻處處透露著心思。
木質的長桌上擺滿了她喜歡的百合和滿天星,風吹過,花香拂面。蘇黎站在門口,有些怔住。
“喜歡嗎?”他問。
她回頭,笑得像春日暖陽:“怎么會不喜歡呢。”
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整個人仿佛發著光。沈硯舟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他回來的這一世,不為別的,只為把她放在手心好好愛。
第二天早晨,天還未大亮,蘇黎便睜開了眼。
身邊的人還在熟睡,眉眼沉靜,像極了歲月靜好的模樣。她輕輕起身,拿起手機走到窗前,拍下窗外晨光透過簾縫的景象,又將鏡頭轉向他。
她不想錯過和他有關的每一幀。
沈硯舟醒來時,蘇黎已經煮好了粥。桌上是熱騰騰的小米粥、煎得金黃的雞蛋,還有她最喜歡的手工豆腐干。
“我今天值班,要去醫院。”她一邊吃一邊說。
“幾點下班?”
“晚上七點吧,今天門診多。”
沈硯舟點點頭,若有所思。
午后五點,他提前來到醫院門口,手中提著一個保溫盒。里面是他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做的紫菜蛋花湯和紅棗糯米飯團。
蘇黎從門診室出來時,已經累得有些脫力,看到門外站著的人,一時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怎么來了?”
“送你晚飯,順便接你回家。”
她看著他遞過來的飯盒,再看看他身上微微皺起的襯衫,忽然喉頭一澀。
“你這么好,我要怎么還?”
“你在我身邊,就是最好的還。”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蘇黎就被母親拉去菜園摘桃。露水沾在腳背上,一涼一涼的,喚醒了沉睡的神經。
沈硯舟拎著籃子跟在身后,認真地挑著一個個熟透的果子。蘇黎偷笑:“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能干了?”
“為了和你過日子,不得不學。”他說得認真,像在說一件攸關命運的大事。
她沒有再調侃他,只是拉住他的手,把摘滿桃子的籃子遞給他,一起朝屋里走去。
臨走前,父母把后備箱塞得滿滿的,沈硯舟沒推辭,只一個勁兒地說:“謝謝叔叔阿姨,改天我做一頓飯給你們嘗。”
母親笑著擺手:“你們常回來就行。”
返程的路上,車子行駛在寬闊的國道上,陽光灑在兩人身上。蘇黎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色,輕聲道:“我好像開始習慣,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了。”
“那就一直習慣下去。”
她扭頭看著他,眼中映出清晨的光,也映出未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