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半月眨眼即過。

自那日與爹娘交心之后，對于馮常打算提親馮荷蘭這事兒，二老沒同意，但也沒明著反對了。

馮常也趁這段時間，做起了低買高賣的生意。

進山采藥單他一人力有未逮，早出晚歸也不見得真能采了多少有價值的藥草，而藥草金貴一旦離了土，如保存不當就會失去很大效力，所以馮常要趁著新鮮送去縣城。回過頭算賬，賺的還不如去縣中大老爺家當力工來的多。

采藥雖是個力氣活，很多時候付出與收入不成正比。人多起來就不一樣了，馮常鼓動村中稚童幫忙，他們采了藥交給自己，他以五成的價格收購，即便空手而歸，馮常也會拿出縣中買來的蜜餞給他們解饞。

口口相傳下來，采藥隊伍規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整二十七人，其中還有九個外村的。

這件事不用瞞也瞞不住，孩子們的父母都知曉，起初頗有微詞，但見素來鬧騰的孩子歸家后能從兜里掏出銅板補貼家用，也都不說什么了。

當然，采藥是個危險活，山中有虎豹豺狼，切不能朝深處去。馮常要為這些孩子負責，提醒的話一天一百遍也不嫌多。

令他沒想到的是，馬臉意外的能鎮場子，甭管本村、外村都聽這小子調遣，有馬臉盯著不讓采藥隊朝危險區走，幫馮常省下了不少功夫，特地每天給他五枚銅板當做犒勞。

值得一提的是，因馮常的關系，三妞和玉珠在一眾小家伙的地位直線上升，背地且不說，面上是沒人再敢孤立倆孩子，這讓三妞沒少在馮常跟前神氣。

這中間，還發生了兩件趣事。

一是馮荷蘭的姑姑被打出門后，大嘴巴村頭村尾散布馮常和馮荷蘭不檢點，沒等馮常動手，馬臉主動帶著采藥隊趁這婦人不備潑了她兩筐作肥料用的糞。

二是村長提著兩條魚登門與老馮商談馮秋與馮常的婚事，馮春東沒能應下，村長離開時又把魚給拎走了。后來聽人說，馮秋因這事兒與村長鬧了一宿，家中瓷碗板凳能砸的都給摔了。

馮常對此不做評價，馮春東也再沒提過馮秋的事兒。

此時，

天已然黑了。

村頭樹下圍著一群孩童，也不急著回家，眼巴巴的望著土路盡頭。

不多時，

一陣趕車的踢踏聲蕩漾夜色之中。

孩童們心照不宣露出笑容，馮大哥駕著騾車回來了！

不等騾子停蹄，一眾孩童烏泱泱圍了上去。

“大牛哥你帶好吃的了嗎？”

“大牛哥，我今個采藥最多有四十斤！”

“大牛哥我挖到了葛根！”

“……”

一群孩童熙熙攘攘、來回推搡著朝前擠。

“慢點來，都有。”

馮常笑著拿過一個袋子，取出蜜餞、豆糕、方糖一些小零食分給眾人。

然后讓孩童們排隊，把今日賣入縣中的上一批草藥銀錢點清，又把今日孩子們采了的藥草搬上騾車，方才駕車回家。

采藥是門學問，不單是連根挖了就行。

就如金銀花花期價格更高、夏枯草則要等到秋季枯萎再采摘。

馮家村南有山脈，茂密成蔭、草木眾多。

離的最近的這座，叫“老翻山”，外圍較為安全，也是采藥隊的采藥地。

多產黃花地丁、車前草、艾草、益母草、馬齒筧，都屬于不挑地段，見雨就長的常見藥材。

有時村民也會進山尋來改善伙食。

這些藥物雖產量多，價值卻是低廉，論斤賣約三到八枚銅板。

其中，黃花地丁和車前草要進行曬干處理，不然只能賣兩枚銅板。

孩子們最多采摘的也是這幾樣。

運氣好時，也會尋到水煎草、決明子、野菊花和半夏，不處理的情況，藥鋪掌柜給的收購價是十三文一斤。

而今天孩子們挖到的葛根，收購價更高，足有十六文。

馮常約摸著足有三十來斤，也不知是不是捅了葛根的窩。

回到院里，馮常發現，灶屋的墻根下，搭起了一個雞窩，老黃狗湊在旁邊急的直轉悠，里頭一只母雞被嚇得扇動翅膀亂竄。

“大牛回來啦。”

王翠翠拿著一塊帕子，也不管馮常臉上有汗沒汗，就是一頓抹。

“娘，這雞哪兒來的。”

王翠翠指了指隔壁，說道：“荷蘭那孩子送來的，說給你爹補身子，我覺著浪費就想圈起來留著下蛋吃。”

馮常注意到母親口中對馮荷蘭的稱呼儼然從那家子變成了荷蘭那孩子。

也是吃人嘴短了。

他笑笑，說道：“那干嘛還留著，就殺了給我爹燉湯得了。”

王翠翠撇撇嘴，瞪了馮常一眼，雖不樂意還是說道：“那娘等會讓就把刀磨了。別忙活了，快些歇著，鍋里面條還熱乎。”

“喲，改善伙食了。”

馮常聽的嘴饞。

一碗白水面條撒些鹽巴蔥花與香油，對村戶來說便是難得的奢侈。

“也是荷蘭那丫頭送來的，你這幾天忙不在家不知道，荷蘭丫頭白天都過來給我幫忙，又是洗衣又是燒飯的，過來也就罷了還提著東西，我一想到以前聽了村里長舌婦的話，那么想這丫頭心里頭就疼。”

“好了娘，一些事兒咱們知道就行了，等會兒忙完幫我算算成婚用的銀錢，也該給荷蘭姐提親了。”

王翠翠眼前一亮：“采藥有這么賺錢，這才半個月吧，我的乖乖哦。”

見娘財迷的樣子，馮常只是笑笑，說道：“采藥不賺錢，只是幫忙的人多，如果賺夠了我也不打算干了，整天讓孩子們往山上跑萬一有個意外，咱家沒法和人家交代。”

“是是。”

王翠翠連連點頭，曉得其中利害。

馮常干飯的功夫，王翠翠回灶屋又給他煎了個雞蛋。

“謝謝娘。”

“快吃吧，這些時日你也辛苦了。”

這一幕被起夜的三妞看個正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娘，我也要。”

“想屁吃！滾去睡覺。”三妞被提著耳朵哇哇叫的回了屋。

馮常習以為常了。

飯畢，

他把騾車上收來的草藥一筐筐平鋪在院中，借著月色，整理起來。

甭指望一群孩子能把活干的好，藥材收來后，馮常還要分揀出雜草、土顆粒，然后再把整理好的藥材捆扎好用布包起來。藥材存放也有講究，朝布上撒上河水、堆些泥土，能延長藥材存放時的賣相，相當于保鮮技術了。

灑掃完雜亂的院子。

馮常喊上娘去了自己房中。

取出了這段時日賺取的銀錢。

銀錢加銅板，足有十一兩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