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黃河水裹挾著冰碴，如萬馬奔騰般撞擊著孟津渡口的礁石，迸濺的水花在暮色中凝成細密的血霧。姬發身披玄色龍紋戰甲，肩頭的金螭紋在夕陽下泛著冷光，腰間太阿劍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劍柄處鑲嵌的綠松石映出對岸商軍搖曳的火把。他立于三丈高的觀兵臺，腳下青銅地磚刻著猙獰的饕餮紋，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利簋率領“虎賁”守衛在姬發周圍。

“報——！東伯侯麾下三百艘樓船已過桃林塞！”斥候的馬蹄聲如悶雷滾過河灘，驚起成群白鷺。姬發瞳孔驟縮，東伯侯姜桓楚曾是商王朝最堅固的藩籬，其倒戈的消息如同一記強心劑，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他下意識按住劍柄，冰涼的螭紋硌得掌心發麻，父親臨終前的叮囑在耳畔回響：“非至天時、地利、人和齊聚，不可輕舉妄動。”可如今天下諸侯不召而至，連東伯侯都已舉旗，這難道不是天命降臨的征兆？

與此同時，朝歌鹿臺之上，紂王正斜倚在鑲嵌著玳瑁的白玉榻上，酒池肉林的香氣混著奢靡的樂聲撲面而來。妲己輕搖著孔雀羽扇，將一顆葡萄喂入紂王口中。“大王，孟津那邊傳來消息，姬發召集諸侯，似有異動。”費仲弓著背，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安。

紂王猛地坐起，酒樽重重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一群跳梁小丑！當年文王在我手里都翻不出浪花，他那乳臭未干的兒子能成什么氣候？”他抓起案上的青銅酒爵，仰頭灌下，酒水順著嘴角流下，沾濕了繡著金龍的袍角，“傳我命令，增派斥候，密切監視。若他們敢輕舉妄動，本王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暮色四合時，孟津兩岸已是旌旗蔽空。無數火把將夜空染成猩紅，照得滔滔黃河宛如流淌的鮮血。姬發踏著刻滿云雷紋的青銅臺階走下觀兵臺，玄色大氅掃過祭壇，帶起的火星落在祭品上，烤得三牲皮肉滋滋作響。濃重的血腥氣混著艾草香直沖云霄，與對岸商軍的烽火遙遙對峙。

“諸位王侯！”姬發的聲音突然炸響，如驚雷劈開夜空。喧鬧的營地瞬間死寂，唯有黃河的咆哮聲愈發洶涌。他猛地扯開外袍，內里寒光閃閃的戰甲上，暗紋勾勒的玄鳥栩栩如生，仿佛隨時要破空飛去。“自商湯立國六百載，而今紂王沉溺酒池肉林，以婦人之言亂政！”他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比干丞相，剖心以證忠良；箕子王叔，佯狂以避殺身！鹿臺之上，堆積著百姓的白骨；蠆盆之中，回蕩著冤魂的哀嚎！”

“伐紂！伐紂！”聲浪如潮水般涌起，震得腳下土地都在顫抖。朝歌城中，這聲浪仿佛穿越黃河，直抵鹿臺。紂王的酒爵“當啷”落地，他面色陰沉地握緊拳頭：“反了！都反了！來人，即刻整備大軍，本王要親自去會會這些叛賊！”妲己嬌笑著挽住他的胳膊：“大王何必動怒？區區諸侯，不過是烏合之眾，派聞太師去，定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紂王這才稍稍平息怒火，眼中閃過陰鷙：“傳令聞仲，速速回朝，本王要他率十萬大軍，踏平孟津！”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聞仲正深陷東夷戰場，分身乏術。

姬發舉起玄鉞，刃口劃過夜空，劃出一道刺目的血痕：“今日我等齊聚于此，不是為了稱王稱霸，而是替天行道！是要讓殷商的子民，重見朗朗乾坤！”他的目光掃過臺下諸侯，最終落在白發蒼蒼的姜子牙身上。太師微微頷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這三年來的韜光養晦，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就在此時，天際突然劃過一道赤色流星，拖著長長的尾焰墜入黃河。河面轟然炸開，騰起數十丈高的水柱，水珠在空中凝成血色的雨幕。姬發心頭劇震，這場景與數年前岐山天降赤鳳何其相似！臺下諸侯紛紛跪地叩首，此起彼伏的“天命歸周”響徹云霄。

“看啊！這就是上天的旨意！”姜子牙躍上祭壇，白發在夜風中狂舞，宛如燃燒的火焰，“昔年成湯伐夏，有白狼銜鉤之瑞；今我周室興兵，流星墜河，此乃火德當興之兆！”他的聲音穿透夜空，驚得對岸商軍的號角都為之一滯。

朝歌城中，負責觀測天象的巫祝們面色如土，戰戰兢兢地跪在紂王面前：“大王，此乃大兇之兆，恐有亡國之危……”紂王暴怒，一腳踢翻占卜用的龜甲：“妖言惑眾！本王乃天命所歸，誰能奈我何？”他抓起案上的青銅劍，狠狠劈向一旁的立柱，木屑紛飛間，無人注意到妲己眼中閃過的一絲慌亂。

姬發望著沸騰的人群，心跳卻漸漸平復。他深知，這場觀兵既是威懾紂王的利劍，更是試金石。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全場：“明日，我軍將在此舉行大閱。凡有怯戰退縮者，軍法處置！”話音未落，臺下已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應和聲。

次日清晨，薄霧籠罩著孟津渡口，宛如一層輕紗。隨著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整個營地瞬間蘇醒。戰車的轟鳴聲、戰馬的嘶鳴聲、將士們的呼喝聲交織成一曲雄渾的戰歌。姬發端坐于六匹白馬拉動的戰車上，緩緩駛過軍陣。他看到羌國戰士身上的骨飾叮當作響，每一塊都刻著戰死先祖的圖騰；看到蜀國勇士手中的藤甲泛著油光，浸透了西南叢林的瘴氣；更看到東伯侯麾下鐵甲騎兵的長槍如林，槍尖凝結的晨露在陽光下閃爍，仿佛無數把懸在紂王頭頂的利刃。

突然，一陣狂風卷起漫天黃沙，遮天蔽日。姬發瞇起眼睛，隱約看見遠處商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群魔亂舞。這是紂王的警告，還是命運的試煉？他握緊玄鉞，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利簋緊緊護在姬發身邊。

“傳令下去，鳴金收兵！”姬發的聲音穿透風沙。眾人驚愕地望向他，連姜子牙都微微一怔。但很快，太師便露出了然的笑容——這確實是最完美的收場。觀兵的目的已經達到，此時退兵，既展現了周軍的從容，又給紂王留下無盡的不安。

當最后一艘戰船駛離孟津渡口時，姬發回望對岸，商軍的烽火依舊在燃燒。但他知道，這不會是最后的對峙。八百諸侯的響應，上天降下的祥瑞，都在昭示著：真正的決戰，即將到來。而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朝歌鹿臺之上，紂王望著孟津方向，眼中滿是不屑：“想跑？沒那么容易！等聞仲歸來，定要讓姬發知道，與本王為敵的下場！”他一把摟住妲己，笑聲中帶著瘋狂，“美人，待我平定叛亂，再與你繼續這人間極樂！”

紂王也想立刻誅殺這個僭越稱王的小子，但是他之前已經派人數次征伐西岐，但是都無功而返，現在只能等聞太師率主力征北海歸來，再徹底屠滅這幫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