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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斗篷的委托

她邁開步子,步伐輕盈而穩定,深灰色的斗篷下擺在昏暗中幾乎不擺動,像一道滑動的影子。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對父子,男人依舊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瞪著我,小男孩蜷縮在父親身邊,眼神驚懼。我收回目光,不再猶豫,背著沉重的背包,快步跟上了那道神秘的灰色身影。

我們離開了這片混亂壓抑的黑市區域,穿過更加狹窄、維護狀況更差的通道。頭頂的燈光時明時滅,管道泄漏的冷凝水滴落在金屬地面,發出單調的“嗒嗒”聲。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重的機油、銹蝕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像是廢棄營養液發酵的氣味。斗篷女子在前面帶路,她對這里似乎異常熟悉,在各種廢棄集裝箱、堆疊的工程廢料和裸露的管道間穿行,沒有半分遲疑。

七拐八繞,深入了自由港環帶最邊緣、最接近外層裝甲板的區域。這里幾乎看不到其他人影,只有機器的低鳴和遠處傳來的、經過層層隔板削弱后的模糊轟鳴。最終,她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布滿劃痕和銹跡的厚重艙門前。

門后的景象,仿佛另一個被切割出來的世界。空間不大,像一個被硬塞進反應堆底部的畸形囊腫。中央是用閃耀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高強度合金圍欄圈起的八角形場地,地面覆蓋著深不見底的黑色吸光材料。四周是高聳、梯次攀升的看臺,如同古羅馬斗獸場的微型復刻,零零散散坐了十幾個人。他們衣著考究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姿態慵懶地靠在舒適的座椅里,手里端著剔透的水晶酒杯,低聲談笑,眼神卻像等待腐肉的禿鷲,閃爍著殘忍而貪婪的光,死死釘在場中央——那渴望鮮血與慘叫的目光,幾乎凝成了實質的壓力。昂貴的雪茄煙霧、甜膩香水和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奢靡死亡氣息。

“你的任務就是替我打一場。”她開口了。

“在那里?打擂?”我指著中央那塊場地,正有兩個人在那里打架呢。

“不錯,我那位親愛的堂哥,最近得了個不錯的‘玩具’,尾巴翹上了天。”她頓了頓,似乎在回味那份令人作嘔的得意,“他總想壓我一頭,在任何領域。包括這種…無聊的消遣。”

她選詞帶著刻意的輕蔑:“我們需要各自派個‘代表’,找個安全、私密、但足夠刺激的場地,放開手腳‘玩玩’。規則簡單,喘氣的贏,或者……只要不徹底斷氣就行。

我的心猛地一沉。把人當蛐蛐斗?這就是有錢人的消遣?

“我就看上你剛才那股狠勁,”她補充道,語氣篤定,“我需要一頭夠野的‘斗獸’。打贏了,那支萃取液就是你的。”

“對手?”我追問,必須知道前方是懸崖還是火坑。

“一個從深空角斗場淘汰下來的老貨,”她平靜得近乎殘忍,聲音平穩沒有波瀾,“技術還行,力量湊合,”她的話語里沒有絲毫對生命的波動,只有對戰斗力的冷硬評估,像是在評價一臺報廢廠的二手機器。

“你可以拒絕。”她似乎看透了我瞳孔深處那瞬間的動搖,聲音依舊平穩無波,“如果你覺得,你還能再撞上另一份澤塔星萃取液的話。

“……好。”這個字艱難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帶著認命般的沉重,也混合著一股破釜沉舟的血腥味,“我打。藥劑到手,我們兩清。”

“成交。”斗篷女子沒有任何多余的表示,“接著往前走。”

正對入口的最高看臺上,一個穿著剪裁完美、亮紫色絲綢西裝的男人正摟著一個幾乎半裸的女人調笑。他梳得油光水滑的頭發在頂燈下反光,像一塊劣質的黑色玻璃。看到斗篷女子進來,他立刻夸張地拖長了聲調,聲音透過微型擴音器在密閉空間里回蕩,帶著刺耳的尾音:

“喲呵!我親愛的堂妹終于肯賞臉露面了?”他故意把“堂妹”兩個字咬得又粘又膩,目光輕佻地掃過我,在我染著污跡和干涸血跡的衣服上停留,最終落在我疲憊不堪的臉上,他爆發出更加響亮的嘲笑,“哈哈哈!你認真的?就這條剛從垃圾堆里刨出來的野狗?連身像樣的狗皮都沒給他套上?你是打算直接把他塞進我‘碎骨者’的嘴里當開胃小點心嗎?”他懷里的女人也配合地發出一陣矯揉造作的嬌笑。

我抬起眼,越過刺眼的頂燈光暈,看向對手所在的陰影。

他站在場地另一側入口的黑暗里,如同一座沉默的鐵山。身高接近兩米,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虬結盤錯,如同用粗糙的鋼鐵塊焊接而成,布滿縱橫交錯、顏色深淺不一的疤痕。

我的臨時雇主——斗篷女人——對紫色西裝男的聒噪如同未聞。她徑直走到臺下稍矮一層一個單獨的、更像是包廂的位置,姿態優雅地坐下,深灰色斗篷的衣擺自然垂落。她翹起腿,仿佛即將上演的不是一場血肉橫飛的廝殺,而是一場無聊的午后歌劇。她微微側過頭,兜帽下沿對著我的方向,聲音不高,卻穿透了空氣里浮動的低語和嘲笑,清晰地砸進我的耳膜:

“記住,狗的價值,只在撕咬的那一刻。別讓我對你的評估落了空。”她伸出蒼白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整齊鋒利,指向場地邊緣靠近她座位下方的一個小型透明恒溫箱。里面,一支散發著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幽藍色光芒的密封藥劑管,靜靜躺著——澤塔星脈動水母神經鞘萃取液。那光芒此刻像地獄深淵里唯一的燈塔,帶著致命的誘惑,灼燒著我的視網膜。

西裝男——她的堂哥——不耐煩地打了個響指,努努嘴說:“得了得了親愛的堂妹,趕緊讓你那條小雜毛狗進場吧!別耽誤碎骨者給他一個痛快的告別儀式!”他語氣里的輕蔑如同毒液。

沉重的合金圍欄門在我面前發出沉悶的“嗡”聲,緩緩升起。

冰冷堅硬的氣息和無形的、混合著血腥期待的壓力瞬間將我包裹。看臺上那些帶著面具般的談笑,西裝男刺耳的噪音,女伴做作的驚呼……所有聲音都像潮水般急速退去,變得模糊不清,被一層厚厚的玻璃隔絕在外。我視野里只剩下那恒溫箱里幽幽閃爍的藍色冷光,像引魂的鬼火。

肩上的背包被我輕輕放下,里面是我為林文文拼湊的所有渺茫希望。此刻,我赤手空拳,帶著一身劫后的疲憊和尚未愈合的細小傷口,孤零零地站在這片只為富人的殘忍娛樂而存在的舞臺中央。

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骨頭發出輕微的“咔噠”聲,迎著碎骨者那雙如同深淵黑洞般的眼睛,一步步走進了那片被強光照亮的、無形的血池。

就在我左腳即將踏進那八角形囚籠、被慘白燈光吞噬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源自生物本能的警兆像冰錐刺穿了腎上腺素帶來的短暫麻木。我好像打不過?

我的右腳硬生生釘在原地。看臺上瞬間爆發出幾聲尖利刺耳的嗤笑,來自西裝男和他的擁躉們。斗篷女人的身影在后方座位上紋絲不動,兜帽低垂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

“等等!”我的聲音帶著強行壓制的嘶啞,在一片嘲弄的聲浪中顯得突兀而微弱,目光卻死死釘在那個女人身上,“我需要…一點時間。”

西裝男夸張地攤開手,聲音透過擴音器帶著戲謔:“哦?野狗要臨陣祈禱了嗎?碎骨者,看來你的晚餐需要再加熱一下了!”他身邊又是一陣哄笑。碎骨者龐大的身軀依舊矗立在場地中央,如同生鐵鑄就的死神雕像,對我的停頓沒有任何反應,只有那空洞的眼睛,轉向了我釘在場邊的身影。

斗篷女人終于有了動作。她極其輕微地側了下頭,蒼白的手指隨意地朝遠離擂臺的一個方向指了指——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顏色與墻壁融為一體的窄小合金門,門上鑲嵌著一個褪色的圖標,一個男性側影。

男廁所。

沒有語言,只有這個冰冷的指引。

我沖進廁所。砰的一聲悶響,將外面那個彌漫著血腥期待的世界短暫隔絕。

“艾瑟!救命!”我的意念如同瀕死野獸的嘶吼,在腦海里炸開。幾乎在同時,左眼視野猛地一暗,隨即無數細微的數據流像藍色的瀑布般急速刷過視網膜的邊緣——義眼啟動。

【連接穩定,艾瑟在線。檢測到管理員核心體征嚴重超標,建議立即脫離高壓環境。】那個熟悉的、帶著一絲電子質感的中性女聲直接在我意識里響起,平穩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廢話少說!”我咬著牙,精神高度緊繃,意念幾乎在吶喊,“我必須打贏這場比賽,快從你那來自神話紀元的數據庫里搞點東西出來!”

【方案已生成:合成身體強化劑。正在掃描背包,尋找合成方案……】

【步驟如下:1、擠出“蜂刺”凝膠管全部內容物(約10ml)于掌心。2、將三滴“鐵爪”滴入其中。3、加入10克冰核,揉搓成球狀,最后口服即可。】

我按照步驟操作,掌心瞬間傳來一陣冰火交織的劇痛,混合的液體像是活物般扭動著,顏色詭異地變成紫黑色。時間緊急,我顧不得那么多了,一口就將手中的藥團吞下。

【警告!混合物神經毒性峰值!自吞服起,有效時間預估:2分17秒。倒計時開始...】視野邊緣,一個猩紅的倒計時數字冷酷地跳動起來:2:17... 2:16...

“呃啊——!”

一聲短促、壓抑到極致的嘶吼從我喉嚨深處擠出,又被死死咬碎的牙齒堵了回去。眼前的世界猛地一暗,緊接著爆發出刺目的、不真實的強光!我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攥緊、然后狠狠砸向胸腔壁!咚!咚!咚!每一次搏動都帶著要把骨頭震碎的狂暴力量,血液在血管里咆哮著奔涌,沖刷著耳膜。肌肉纖維在皮下劇烈地痙攣、膨脹、撕裂又重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一種原始的、毀滅性的力量感,混合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和大腦皮層被點燃般的灼熱混亂,瞬間淹沒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用盡殘存的意志力,猛地拉開廁所門,一頭撞了出去。

外面的喧囂聲浪如同狂暴的海嘯般迎面撲來,但此刻在我被藥物高度扭曲的感官里,卻變得緩慢、粘稠。我能看清看臺上每一張或興奮、或嘲弄、或冷漠的臉孔上的毛孔。紫色西裝男正對著我這邊做著夸張的嘔吐表情,而他懷里的女人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斗篷女人依舊端坐,兜帽的陰影擋住了她大半張臉,只有那只放在扶手上的蒼白手指,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金屬表面,節奏平穩得令人心寒。

“我們的祈禱者回來啦?看來是準備好去見你信奉的神了?”西裝男戲謔的聲音經過擴音器處理,帶著電流的雜音,刺耳無比。

我根本沒搭理他。

沉重的合金圍欄門再次嗡鳴著升起。我一腳踏入那片冰冷的吸光地坪,腳下傳來的觸感不再是堅實,而是一種充滿彈性的、仿佛踩在巨大生物內臟上的怪異感。每一次心跳都像擂鼓,撞擊著耳膜,視野邊緣殘留著光怪陸離的色塊和重影。

猩紅的倒計時在跳躍:1:22... 1:21...

碎骨者動了。沒有試探,沒有花哨。他龐大的身軀啟動時帶起的風聲清晰可聞,沉重的金屬腳掌踏在地面發出沉悶的“嗵!嗵!”聲,像死神的鼓點。一步、兩步,巨大的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直搗我的面門!速度比之前評估的還要快!

若是之前,我早就被打爛了,但現在……

“嗤啦——!”我如閃電一般躲開。

“咦?”看臺上傳來幾聲驚愕的低呼。

猩紅倒計時:1:03... 1:02...

我迎著他那足以開碑裂石的巨臂撲了上去,在手臂即將掃中的剎那,我身體強行違反物理規律般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蹬著他橫掃而來的手臂側面作為支點,整個人騰空而起。

“什么?!”西裝男霍然站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懷里的女人也忘記了假笑,愕然地看著場內。斗篷女人的手指,停止了敲擊,穩穩地按在扶手上。

猩紅倒計時:0:41... 0:40...沒時間了,不能躲!躲不掉!必須近身!撕開他!

狂吼聲中,我放棄了所有防御!左手五指并攏,凝聚著全身殘余的力量和不顧一切的瘋狂,如同最鋒利的鑿子,狠狠插向碎骨者左膝后方,右手則凝聚成拳,狠狠打向碎骨者空洞麻木的右眼!這是唯一沒有合金覆蓋的區域!

兩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幾乎同時響起!

“滋啦——!”

碎骨者龐大如山的身軀猛地僵住了,有效!

猩紅倒計時:0:17... 0:16...

藥效在飛速消退,剛才爆發帶來的透支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反噬,劇痛從全身每一個角落瘋狂涌出,我借著反作用力,身體猛地向后彈開,拉開一點距離。碎骨者搖晃著,試圖穩住身體,那只眼窩里閃爍著危險的火花,左膝后方的裝甲也被撕開一道更大的口子。我榨干身體里最后一絲由藥物和意志力共同點燃的力量,發出一聲撕裂喉嚨般的咆哮,整個人再次如同失控的炮彈般沖了上去。

沒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野蠻的沖撞!

“轟——!!”

他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爆破的承重柱,終于失去了最后的平衡,帶著沉悶如雷的巨響,重重地向后砸倒在冰冷的黑色吸光地面上。

猩紅倒計時:0:05... 0:04...

碎骨者倒在地上,龐大的身軀抽搐著,他掙扎著想用雙臂撐起身體,但嚴重的損傷讓他無法發力,他失去意識昏死起來。

“呃…咳…我贏了嗎?”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只發出破碎的喘息。只能勉強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努力聚焦,看向斗篷女人所在的位置,看向那個恒溫箱里幽幽閃爍的、代表著文文生機的藍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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