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鄭耀先下榻在吳敬中安排的賓館,白啟作為他的侄兒,自然陪伴左右。
兩人也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進行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接頭!
偽裝褪去的六哥,抓住白啟手傳來的溫度,眼中的激蕩,都顯露出了無盡的喜悅和興奮。
對于飄蕩的游子來說,家,永遠是他魂牽夢繞的歸處。
所以,白啟也沒有廢話,把對鄭耀先的安排第一時間告訴了他:
“風箏同志,根據中央指示,這次任務完成以后,你就可以和鄧將軍匯合,一起返回我們的根據地,正大光明的從事革命工作!”
讓白啟意外的是,聽到這個好消息,鄭耀非但沒有表露喜悅,甚至眼中還閃過一絲痛苦,他搖了搖頭,艱難的說道:
“不!我不能回去!我、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還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的?”白啟話才出口,突然反應過來——
他幾乎忘了,鄭耀先的心中還有個巨大的釘子,并沒游拔出來!
這也是他孤獨隱藏三十年的原因,就是想要找出潛伏在我黨內部的毒蛇,代號影子的特工!
“是因為影子?”
影子這個詞瞬間撩動了鄭耀先的神經,他因為糾結而變得稍稍有些難看的臉瞬間揚起,驚愕和詫異從他每個毛孔中鉆出來:
“你、你知道影子?”
白啟握住鄭耀先的手,重重點頭,臉上是鄭重其事的篤定:
“影子我已經找出來了——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是個男人,而是個女人,他的身份就是……”
“八路軍偵緝科女科長,名字叫做韓冰!”
此話一出,鄭耀先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了,他嘴里不斷的呢喃:
“韓冰……韓冰……原來是她……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這巨大的沖擊力,讓鄭耀先一時不知所措,無力的跌坐在了沙發上。
白啟并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鄭耀先和韓冰之間的糾葛,整整三十年,這是一種多么巨大的折磨?
所以,當鄭耀先最終找出影子的時候,并沒有那種大仇得報、如償所愿的快感,只剩下了如釋重負的解脫!
這種痛苦,在他身上壓了三十年,甚至已經壓成了一種習慣!
這就是三十年后鄭耀先的心境,和現在相比,不知道痛苦了多少倍!
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鄭耀先雖然感覺震驚和不可思議,但還有終于把對手揪出來的那種快意,以及對她的仇恨。
三十年后的鄭耀先,這些都已經沒有了……
片刻之后,鄭耀先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臉上重新露出了六哥標志性的自信:
“太好了!終于拔掉了這顆釘子——”
他抓住白啟的手是那么用力,那么的緊,像是發泄出了自己所有的壓抑:
“謝謝你!同志,謝謝你!你終于解開了我的心結!”
面對這個孤獨的風箏,白啟又能說什么呢?只能同樣用力抓住了他,嘴里只有一句話:
“同志!請你相信,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和你擁有相同信念、相同理想的人,他們,和你的所有目的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新中國……”
等鄭耀先平靜下來之后,白啟和他進行了深入的交流,主要的內容,就是希望抓住某個契機,消除余則成身上的懷疑。
這也是風箏回去前的最后一個任務。
鄭耀先想了想,提出了一件事:
“我覺得這里有件事可以利用一下——保密局最近接收了一名紅黨的叛徒,叫做袁培林,想要利用他挖出天津的地下聯絡站,我們可以試試!”
袁培林?
這叛徒現在就到了?
原劇情在白啟腦中閃過,他很快抓住了幾個要點——
劇中都是跟隨的余則成視線,而余則成知道袁培林的情況,是同元書店的老板,他的新聯絡人提出來的,當中有這么一句:
“……根據南京方面傳來的消息,這個人肯定在天津……”
說明,袁培林有可能早已經到了天津,甚至更可能,吳敬中是在袁培林身上嘗到了甜頭,才萌生了誘捕左藍,然后利用余則成說服她叛變這個念頭!
這可就太好了!
所有線索在他腦中瞬間貫通,片刻之間,白啟已經整理出一套方案:
“把袁培林的死,和陸橋山扯上關系,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釋通了,不一定要看起來是內部傾軋,讓所有情況越混亂越好!”
“你的意思,是讓陸橋山看起來也像是我們的人?”
“不,吳敬中不會相信的,所以,陸橋山看起來應該在給自己找后路,”白啟笑了笑:
“提前和我黨打好關系,這在他們那邊,已經不算什么秘密了!”
鄭耀先也笑了,對于這些,他必白啟知道的還多!
鄭耀先想了想,篤定道:“陸橋山……此人功利心極重,與李涯水火不容。想借袁佩林之死打擊李涯,甚至取而代之,這動機,吳敬中會信。”
“正是!”白啟點頭,“但李涯看守嚴密,直接栽贓他很難。我們需要讓陸橋山自己‘動’起來,留下把柄。”
鄭耀先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李涯看守嚴密,但看守的地點并非鐵板一塊。而且,陸橋山在站里經營多年,總有幾個能用的人,尤其是在后勤、交通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環節。”
白啟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
“不用動手,只需要給陸橋山一點希望就行了,”鄭耀先的目光透著成竹在胸的神采:
“甚至,我都不用去找他,他自己就會送上門來……”
白啟在心中把整個計劃復盤,確定了其可行性——
和當初自己給鄧將軍,左藍提出的計劃大同小異,同樣是陷害陸橋山,唯一不同的是手段。
當初設想是讓翠萍射殺李涯,陷害陸橋山,現在的計劃更加嚴謹,絲毫沒有破綻。
當晚,他就把新的計劃步驟,放在了和鄧將軍約定好的死信箱里,具體執行時間定在兩天以后。
第二天,鄭耀先的話實現了。
白啟剛剛來到保密局,就被陸橋山拉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根本沒有廢話,直截了當的請白啟幫忙安排和鄭耀先見面,出手就是兩根小黃魚。
他看準了——
白啟這個鄭耀先的侄兒,雖然有氣度有見識,偏偏就是沒錢,直接送錢比什么都管用。
白啟那會和他客氣?收下錢,一個電話過去,立刻和鄭耀先約定了見面時間。
在鄭耀先下榻的寓所書房,氣氛表面融洽,陸橋山極盡謙卑,表達對鄭介民的忠誠和對鄭耀先的仰慕。
“橋山啊,”鄭耀先放下茶杯,語氣平和,“你在天津站也是老人了,鄭局長對你也是關注的。”
陸橋山心中狂喜:“全靠鄭局長和長官栽培!橋山愿效犬馬之勞!”
“嗯,”鄭耀先微微頷首,話鋒轉入正題,仿佛推心置腹,
“不過,這位置嘛,僧多粥少。吳站長是戴老板的舊部,資格老,他用人有自己的考量。李涯隊長……可是他的心腹愛將啊。”
果然,陸橋山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恨和焦慮。
鄭耀先繼續慢條斯理地說:
“李隊長呢,有延安潛伏的資歷,這份功勞,吳站長是記在心里的。加上之前因為一些原因把他緊急召回來……吳站長自有一份情誼。橋山,你品品?”
陸橋山的臉色更難看了,這正是他最擔心的!
鄭耀先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冷酷:
“信任這東西,就像瓷器,看著光鮮,但最怕摔。尤其在這種節骨眼上,捧著越貴重的瓷器,越是要當心!”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讓陸橋山消化這個比喻。
“你說,李隊長現在手上捧著的那個瓷器,是摔不得的呢?捧穩當了自然好,可如果摔了,怕是萬劫不復了吧?”
鄭耀先的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陸橋山心底:“有時候,別人的路走窄了,自己的路自然就寬了。多留心,總是沒錯的。”
陸橋山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鄭耀先的話如同驚雷在他腦中炸響!他完全明白了!
鄭耀先沒有說一句讓他去做什么,只是無比清晰地描繪了李涯所處位置的危險性——
以及一旦出事,李涯必然粉身碎骨的結局!
這比任何直接教唆都更有效、更致命!
“你我都是鄭局長的人,”鄭耀先最后仿佛總結人生經驗般說道,重新端起了茶杯:
“我還會在這里待幾天,有什么事情,我會幫你盯著點的!”
陸橋山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激動得手心冒汗,深深鞠躬:
“多謝長官教誨!橋山……明白了!定不負長官期望!”他心中已然下定決心:
必須讓李涯摔了手頭的瓷器!而且必須摔得粉碎!
他不需要鄭耀先教他怎么做,他自然有他的辦法和渠道去留心,去制造那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