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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鱗隙間的數據流

常青森林邊緣的臨時營地,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帶著濕冷的草木氣息。炎嘯蜷縮在用干燥苔蘚鋪成的小窩里,尾巴上那簇橘紅邊緣的暗紅火焰規律地跳動著,比之前穩定了不少,但依舊透著一種微妙的“吃力”感。泠舟坐在旁邊,手里拿著一把特制的軟毛刷,動作輕柔地刷過炎嘯背部略顯黯淡的赤紅鱗片。每一次刷毛拂過,他都能感覺到指尖下鱗片那缺乏彈性的細微差異,以及鱗片邊緣不易察覺的、仿佛蒙塵的灰敗感。這已經成為他每日的儀式,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專注,試圖從這方寸之地找出潛藏的答案,或者僅僅是確認它依舊存在。

“炎嘯,感覺怎么樣?昨晚睡得還好嗎?”泠舟的聲音刻意放得很輕,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確認。

炎嘯抬起眼皮,濕漉漉的金色眼瞳望向泠舟,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而滿足的咕嚕。它用小腦袋蹭了蹭泠舟的手背,傳遞著親昵和安定。這簡單的回應讓泠舟緊繃的心弦稍松,但目光掃過炎嘯那幾乎停滯增長的體型和明顯比同類細小一圈的尾巴,那沉甸甸的“潛能點:8/10”和喬伊的“稀薄本源”診斷,又如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

就在這時,泠舟口袋里的通訊器發出了急促而規律的嗡鳴。是大木研究所的緊急聯絡信號。他心頭一緊,立刻接通。

“泠舟!立刻帶炎嘯到常青市寶可夢中心來!遠程診療室!快!”大木博士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穩,帶著一種罕見的焦灼和難以置信,背景音里似乎還有儀器尖銳的警報聲。

泠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二話不說,小心地將炎嘯抱起來:“炎嘯,博士找我們,馬上過去。”炎嘯似乎也感知到了氣氛的凝重,安靜地依偎在泠舟懷里,尾巴火焰的跳動頻率加快了一些。

常青市寶可夢中心,遠程診療室。冰冷的金屬光澤和復雜的儀器構成了這里的主色調。巨大的全息屏幕上,瀑布般的數據流正瘋狂滾動刷新,大部分區域都閃爍著刺眼的紅光和黃色警告標識。喬伊小姐站在一旁,臉色凝重,手指飛快地在輔助終端上操作著。大木博士的影像占據了大半個主屏幕,他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盯著不斷刷新的數據流,鏡片后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憂慮。

“博士!喬伊小姐!”泠舟抱著炎嘯沖了進來,氣喘吁吁。

“快!把炎嘯放到檢測臺上!”大木博士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喬伊小姐立刻上前協助,引導泠舟將炎嘯輕輕放在閃爍著柔和光圈的檢測平臺上。幾根精密的探針自動伸出,輕柔地吸附在炎嘯的鱗片、尾焰根部以及頭部特定的位置。炎嘯有些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發出低低的嗚咽。

“別怕,炎嘯,很快就好。”泠舟連忙安撫,但他的目光卻被屏幕上那令人心悸的數據洪流牢牢吸住。

“開始了。”大木博士的聲音低沉下來。屏幕上,復雜的基因序列圖譜被高亮放大,無數代表細胞端粒(保護染色體末端的“帽子”)長度的光點被標記出來。正常小火龍的端粒光點應該是密集、明亮且長度均勻的,代表著旺盛的生命活力和較長的自然壽命潛力。

然而,炎嘯的圖譜卻呈現出一種觸目驚心的景象!

代表端粒的光點異常稀疏!而且大部分光點的亮度極其微弱,長度更是參差不齊,許多甚至呈現出一種即將斷裂的、岌岌可危的短小狀態!一個巨大的、不斷閃爍的紅色百分比數值被系統自動計算出來,標注在基因圖譜下方:

【端粒異常損耗率:41.7%】

【預估自然壽命上限:約為正常同族個體基準值的 60.3%】

“41.7%的損耗…60%的壽命上限…”泠舟喃喃自語,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心臟,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潛能點消耗的代價,竟然直接體現在了基因層面!這不僅僅是成長上限被鎖死,這是連它生命本身的長度都被無情地砍掉了一大截!

“這不可能…”喬伊小姐也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這…這簡直像是它的壽命被某種力量強行預支了!就像…就像被提前燃燒的生命燭火!”

“不止如此,”大木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沉重,他調出了另一組對比影像。屏幕分割成兩半,左邊是炎嘯剛被收服不久時(潛能點10/10)的全身能量掃描圖,雖然當時虛弱,但能量流的分布和強度是相對完整和流暢的。右邊則是現在的炎嘯(潛能點8/10)的實時掃描圖。

現在的掃描圖,呈現出一種令人心碎的“空洞”感!

原本應該充盈著澎湃火系生命能量的區域,此刻像是被無形的蛀蟲啃噬過,布滿了密密麻麻、細小的能量空洞和斷層!能量流在這些區域變得極其微弱、紊亂,如同信號不良的斷點。整體看去,炎嘯的能量核心仿佛一個…“被蟲蛀空的樹”!外表或許還能維持形態,但內在的生命精華早已被侵蝕得千瘡百孔!這正是喬伊小姐所感知到的“稀薄”本源在科學數據上的冰冷呈現。

“看這里,”大木博士放大了炎嘯心臟區域附近的一個能量空洞,聲音凝重,“這種程度的能量結構損傷,已經直接影響到它的新陳代謝效率、細胞再生能力和對傷害的抵抗力。這就是為什么它的成長停滯,為什么它的鱗片失去光澤,為什么它的尾焰燃燒得如此‘吃力’——它的生命引擎,核心部分已經出現了永久性的、不可逆的破損!”

仿佛是命運的嘲弄,就在此時,診療室旁邊的公共訓練場傳來一陣喧鬧和歡呼。大屏幕的一個小分屏自動切換了信號(可能是技術員誤操作),畫面中,小智那只不久前剛剛進化的火恐龍正意氣風發!它健壯的身軀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健康的光澤,口中噴吐出的火焰柱粗壯而熾熱,輕松擊碎了作為標靶的巨大巖石!它興奮地吼叫著,尾巴上的火焰熊熊燃燒,洋溢著無窮的活力與成長的喜悅!

活力四射的火恐龍影像,與屏幕上炎嘯那布滿空洞和斷層的能量圖譜、基因端粒那刺眼的損耗數據,形成了最殘酷、最直觀的鏡像對照!

一個在陽光下肆意揮灑著成長的力量,一個則在數據的陰影里無聲地訴說著被提前透支的生命和無法彌合的殘缺。

“噗通”一聲,泠舟無力地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深深插入發間。巨大的愧疚和絕望如同海嘯般將他吞沒。潛能點的消耗,系統的每一次融合確認,不是簡單的數字減少,而是他親手拿著無形的刀,一刀刀剜去了炎嘯的生命根基!是他,讓炎嘯變成了這幅“被蟲蛀空的樹”的模樣!

炎嘯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劇烈的情緒波動和診療室內沉重的氣氛,它不安地在檢測臺上扭動,朝著泠舟的方向發出微弱的、帶著擔憂的嗚咽聲。

大木博士看著屏幕上那令人心碎的數據,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泠舟和不安的炎嘯,長長地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似乎在猶豫著什么。最終,他調出了報告的最后一頁,在密密麻麻的數據和警告信息的最下方,一行幾乎被忽略的、字體極小的備注被放大:

【異常能量殘留分析:檢測到微量未知高維能量殘余,屬性傾向:毀滅/熵增。匹配數據庫…匹配度最高項:傳說寶可夢-伊裴爾塔爾(代號:Y)的毀滅波動(置信度:73.2%)。備注:類似能量侵蝕痕跡曾于卡洛斯地區古代文獻(AZ與永恒之花傳說)中提及,關聯性待查證。】

這行小字如同黑暗中一閃而逝的幽光,冰冷地指向了系統背后那更加深邃、更加禁忌的起源。伊裴爾塔爾…永恒之花…AZ…這些遙遠而危險的名詞,如同幽靈般悄然浮現,預示著炎嘯身上發生的悲劇,其根源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古老和黑暗。

診療室內,只剩下儀器單調的嗡鳴和炎嘯不安的低鳴。數據流在屏幕上無聲地流淌,每一行代碼,每一個閃爍的紅點,都在冷酷地描繪著一份名為“代價”的、被蛀空的生命圖譜。泠舟抬起頭,目光越過屏幕,落在炎嘯身上,仿佛要穿透那黯淡的鱗片,看清那正在悄然流逝的、屬于小火龍的未來時光。那目光中,除了沉重的愧疚,更添了一份深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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