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荒唐的大觀園
- 理工牛馬爆改紅樓,換了人間
- 德賈明哈347
- 2134字
- 2025-07-05 12:11:30
就在南直隸官軍厲兵秣馬、江湖勢力暗流涌動之際,千里之外的榮國府大觀園內,卻是一派隔絕塵世的旖旎風光。
時值暮春初夏,園中繁花似錦,綠柳如煙。沁芳閘引來的活水潺潺流淌,繞過假山亭榭,匯入碧波蕩漾的沁芳池。
池邊幾株西府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朵如云似霞,映著雕梁畫棟,恍若仙境。
瀟湘館外,幾竿翠竹掩映下,一張湘妃竹榻上鋪著冰簟玉簟。
林黛玉穿著一件月白綾子薄襖,外罩一件淡青色素紗比甲,斜倚在榻上,手中握著一卷書,卻許久未曾翻動一頁。
她眉尖若蹙,籠著淡淡的輕愁,望著池水中自己的倒影,被微風揉碎,又聚攏。
一陣風過,卷起幾片凋零的海棠花瓣,打著旋兒落在她膝頭的書頁上,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拈起,對著光看了看,又幽幽一嘆,隨手拋入池中。
“姑娘,仔細風吹了頭疼。”紫鵑拿著一件薄薄的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過來,輕輕披在她肩上。
黛玉攏了攏衣襟,目光依舊落在池水上:“紫鵑,你可聽說了?外頭……好像不太平。”
紫鵑一邊整理著榻邊小幾上的茶具,一邊隨口道:“聽小丫頭們嚼舌頭,說是南邊什么地方鬧山賊了,官家要派兵去剿。隔著十萬八千里呢,姑娘別操心這個。橫豎鬧不到咱們這園子里來。”
“山賊……”黛玉低低念著,眼神有些飄忽,“聽說……為首的賊寇中有是個叫馮淵的?這名字……倒有幾分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似的。”
她蹙眉思索片刻,卻又搖搖頭,“想不起來了。只是,但凡造反作亂的,不是被逼得沒了活路,就是天生的兇頑。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她聲音漸低,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空寂。
紫鵑不以為然:“姑娘就是心善。那些殺千刀的賊寇,死不足惜!官兵去剿,正是替天行道呢。咱們園子里太太平平的,賞花看景不好么?寶二爺昨兒還說要起個‘餞花會’呢。”
正說著,一陣歡快的笑語聲由遠及近。
只見賈寶玉穿著大紅金蟒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足蹬青緞粉底小朝靴,神采飛揚地引著一群人走了過來。后面跟著寶釵、探春、李紈、迎春、惜春,還有一群穿紅著綠、捧著食盒、抬著琴案的丫鬟仆婦。
“林妹妹!你倒會躲清閑!”寶玉幾步跨到竹榻前,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快起來!我們尋了個好地方,就在這池子邊的‘藕香榭’,擺下果品點心,起個‘餞花會’!再叫芳官她們唱幾支新學的曲子,豈不妙哉?”
黛玉懶懶地抬了抬眼:“你們鬧去罷,我身子乏,懶得動。”
“那怎么成?”寶玉不由分說,伸手就去拉她,“一年能有幾回這樣好的花事?妹妹前兒還作《葬花吟》,今日花神將去,正該好好餞別一番,方不負其芳魂!”他力氣大,黛玉被他半拉半扶地拽了起來。
眾人簇擁著往藕香榭走去。
來長安哭訴的寶釵今日有閑,借著探看姨媽的名義也來大觀園湊熱鬧,只見她穿著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端莊中透著華貴。
她走在黛玉身邊,溫言道:“妹妹身子弱,出來走動走動,吹吹風,散散心也是好的。總悶在屋里,越發容易胡思亂想。”她目光掃過黛玉微蹙的眉尖,又補了一句,“外頭那些打打殺殺的事,自有朝廷王法管著。咱們深閨女兒家,聽了徒增煩惱,不如不聽。”
探春穿著一件鵝黃縷金提花緞面的對襟褙子,顯得英氣勃勃。
她聞言接口道:“寶姐姐說的是。不過話說回來,那剿匪的差事,聽說大老爺保舉了璉二哥哥隨軍呢。若是二哥哥此番立了功,得個實缺,也是咱們府上的喜事。”她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和向往。
寶玉正興致勃勃地指揮丫鬟們在藕香榭的水廊上鋪設錦褥,擺放果品,聞言撇了撇嘴:“璉二哥?他去做甚么?刀槍無眼的,怪嚇人的!那些軍漢廝殺,粗鄙不堪,有什么趣兒?不過是拿人命換些虛名罷了。要我說,有那功夫,不如多讀幾卷書,或是賞玩些奇花異草,才不負這韶光。”
他拿起一串水晶葡萄,摘了一顆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你們是沒見著外頭那些當兵的,粗手大腳,滿口臟話,汗臭熏天!讓他們去剿匪,正好!省得在城里礙眼。死幾個……唔,也是為國出力嘛。”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談論的不是人命,而是碾死了幾只螞蟻。
迎春和惜春跟在后面,一個低著頭數著腕上的佛珠,一個抱著本佛經,對兄長和姐妹們的議論恍若未聞。
李紈則安靜地指揮著素云、碧月等丫鬟布置,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中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憂色一閃而過,大約是想到自己早亡的丈夫也曾是行伍中人。
藕香榭很快布置停當。
錦褥鋪地,矮幾羅列,各色時新果品、精巧點心、香茗美酒擺得滿滿當當。水榭臨池,四面軒窗敞開,微風拂過水面,帶來陣陣清涼和水汽。芳官、蕊官等幾個小戲子抱著琵琶、月琴,坐在角落,調弄絲弦,準備開唱。
寶玉舉杯,對著滿池的碧水和岸邊的落英,朗聲道:“今日我等聚此,不為別的,只為餞別這滿園芳菲!愿花魂有知,乘此清風,早登極樂凈土!來,共飲此杯!”他姿態瀟灑,意氣風發。
眾人紛紛舉杯應和。
黛玉勉強啜了一口清酒,只覺得那酒味苦澀,遠不及心頭那莫名纏繞的、為遠方不相干之人升起的悲涼。她望著池水中倒映的、眾人言笑晏晏的模糊影子,聽著芳官婉轉哀怨地唱起“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只覺得這滿園的富貴錦繡、笑語歡聲,都像是漂浮在無邊血海之上的一層薄薄脂粉。
寶玉那句“死幾個也是為國出力”的輕佻話語,如同冰冷的針,刺破了她眼前的幻境,讓她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她悄悄放下酒杯,將目光投向園墻之外,那被重重樓閣隔絕的、充滿了鐵血與悲鳴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