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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四王八公的應對(1)

京師長安,薛家前幾年購置的府邸深處,薛蟠仰在紫檀木嵌螺鈿的矮榻上,左腿纏著厚厚的白布,隱隱滲著刺目的紅。

他臉色蠟黃,嘴唇干裂,額角一層虛汗,哪里還有半分“呆霸王”平日的跋扈氣焰?

榻前小幾上,那碗據說用上等血燕細細熬燉的參湯早已涼透,湯面凝著一層薄薄的油脂,映著薛蟠眼底那簇幾乎要燒穿帳幔的怒火。

“廢物!一群沒用的殺才!”他一想起來黑云嶺的慘敗就生氣,猛地抓起手邊一個定窯白瓷藥碗,狠狠摜在地上。

清脆的爆裂聲在過分寂靜的房間里炸開,碎瓷和黑褐色的藥汁四濺開去,嚇得侍立一旁的小廝們噤若寒蟬,慌忙跪倒一片。

薛姨媽被這響動驚得從外間疾步進來,豐腴的臉上滿是愁苦和心疼。“我的兒!”

她撲到榻邊,用帕子胡亂擦著薛蟠額頭的汗,聲音帶著哭腔,“快消消氣!仔細震裂了傷口!那些殺千刀的賊寇,自有老天爺收他們!為娘,為娘已在想法子了!”

“想什么法子?!”薛蟠喘著粗氣,眼睛赤紅地瞪著屋頂繁復的藻井,“娘?你除了銀子,還能想出什么好法子?黑云嶺!馮淵!那起子泥腿子賤骨頭,竟敢……竟敢傷我!搶我的貨!斷我的路!”

他每說一句,胸口便劇烈起伏一次,牽動腿傷,疼得他齜牙咧嘴,卻更添了十分的暴戾,“不把那馮淵千刀萬剮,把那黑云嶺燒成白地,難消我心頭之恨!我要他們死!全都死絕!”

薛姨媽看著兒子扭曲的臉,聽著他口中噴出的惡毒詛咒,只覺得心肝都在顫。她何嘗不恨?那批被劫走的,可是幾萬兩銀子的綢緞和生絲,更要命的是,里面夾帶了好些要緊的“私貨”,是替京城幾位貴人轉運的。

如今貨丟了,連兒子都差點把命搭進去,至于那薛松,一個庶子而已,在外面哭哭做做樣子而已,但是那貨丟了,這簡直是往薛家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狠狠砍了一刀。

她緊緊攥著帕子,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眼中也漸漸凝起一股深沉的怨毒:“我的兒,你放心!這事,絕不算完!咱們這次來長安,就是讓那些貴人出手的,你放心,你舅舅,你姨父家,還有那些……那些貴人,都不會坐視不管!這口氣,娘定要替你出!”

薛蟠的嘶吼和薛姨媽的怨毒誓言,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止是薛家內部的波瀾。

消息長了腳,沿著看不見的絲線飛快地傳遞。

尤其是在薛家盤踞的金陵城,那些往日里依附薛家、或與薛家有千絲萬縷聯系的豪商巨賈、地方官吏,最先嗅到了血腥味。

恐慌如同陰濕的潮氣,無聲地彌漫開去。

幾家專做薛家生意的綢緞莊悄然掛出了“盤點”的牌子;幾個平日里與薛蟠稱兄道弟、酒肉不離的紈绔子弟,竟都“恰巧”染了風寒,閉門謝客;連那秦淮河上最紅的花船,絲竹聲似乎也消沉了幾分。

薛家這條盤踞金陵的龐然大物,似乎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出了它并非不可撼動的軟肋。

這微妙的動搖,雖無聲,卻比薛蟠的咆哮更清晰地傳遞著一個信號: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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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長安,北靜王府。

水溶的書房“澄心齋”內,沉水香自博山爐中裊裊逸出,細如游絲,纏繞在雕花窗欞透入的幾縷微光里。

壁皆是紫檀書架,列著滿架的古籍珍本,書案上鋪著雪浪箋,一方和田青玉雕蟠螭鎮紙壓著,墨色微凝。

他斜倚在一張寬大的花梨木嵌云石躺椅上,指尖拈著一封薄薄的密函,信紙邊緣被捏得微微起皺。

他神色平靜如古井深潭,唯有一雙鳳目低垂著,那深不見底的瞳仁里,一絲冰冷的銳利倏忽閃過,快得如同錯覺。

窗外幾竿翠竹的疏影落在他的月白常服上,更添幾分清貴出塵,卻與手中那封沾著金陵煙火與血腥氣的密報,形成一種詭譎的對比。

“馮淵……”水溶低低念出這個名字,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在寂靜的書房里卻異常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投向侍立在側的王府長史,那目光平淡無奇,卻讓長史下意識地垂低了頭。

“薛家那個呆子,竟栽在了一個死而復生的‘鬼’手里?倒也有趣。”他嘴角似乎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卻毫無暖意,“一個落草的山寇,聚攏些流民,墾荒種桑,操練兵馬……聽著,倒有幾分孟嘗、信陵的遺風?”

長史心頭一凜,深知王爺越是語帶譏諷,越是動了真怒。他躬身道:“王爺明鑒。馮淵此獠,和其匪首雷彪一樣,行事乖張狠戾,先是劫殺薛家商隊,重傷薛蟠公子,虐殺薛家子弟有官身的薛松,更兼其盤踞黑云嶺,招納亡命,私設軍伍,開荒屯田,儼然已成國中之國。長此以往,非但江南商路為其所斷,更恐其坐大難制,禍亂一方,動搖朝廷稅賦根本?!?

“匪首雷彪?不不不,那馮淵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還有什么叫動搖根本?”水溶輕輕重復著,指尖在光滑的白玉扳指上緩緩摩挲,“金陵府衙,南直隸總督衙門,都聾了?瞎了?由得一個山寇如此坐大?”

長史忙道:“回王爺,金陵知府賈雨村前日已有密折遞入通政司,言及黑云嶺賊勢猖獗,恐非地方府縣之力可制,懇請朝廷速發大兵征剿。只是……”他略一遲疑,“只是奏折中語焉不詳,只說山匪勢大,于薛家商隊之事,只字未提?!?

水溶指尖的動作頓住了。

他目光落在信函末尾那個不起眼的落款標記上,一絲了然掠過眼底。

“只字未提?”他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洞悉世情的冷峭,“賈雨村此人,玲瓏七竅。他不提薛家,是怕擔了‘因私廢公’的干系??伤惶幔@禍根卻燒到了我們腳下?!?

他緩緩坐直了身體,那看似閑適的姿態陡然散去,一股無形的威壓悄然彌漫開來?!把译m為商賈,卻是替我們幾家在江南經營多年的臂膀。黑云嶺斷的,豈止是薛家的財路?那是斷了我四王八公在江南的命脈!鹽、鐵、絲、茶……哪一樣不是經薛家之手,流入神京,供養著這滿城的朱門繡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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