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李世民聽完陳壽的匯報，龍顏大悅，一掃連日的陰霾。

“不錯！你小子干得不錯！”

他指著陳壽，放聲大笑，“現(xiàn)場拍賣窯姐兒，虧你想得出來！物盡其用，也算是為國庫做了貢獻！”

陳壽嘿嘿一笑，“都是陛下領(lǐng)導(dǎo)有方。”

“行了，少拍馬屁。”李世民擺了擺手，“剩下的抄家事宜，讓尉遲恭他們?nèi)マk。你也累了兩天，回去好生歇著。”

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鄭重。

“歇足了，立刻給朕擴招百騎司！”

“臣遵旨。”陳壽拱手，“陛下，那經(jīng)費……”

李世民提筆在一方黃麻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幾個大字，隨后取出玉璽，重重蓋了上去。

“拿著這個，去戶部，讓他們撥款！”

“臣，告退。”陳壽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

出了皇宮，他先回了一趟百騎司衙門，將后續(xù)事宜全權(quán)交給了尉遲恭，自己則當(dāng)起了甩手掌柜。

而后，他雇了輛馬車，直奔醉春風(fēng)。

……

小院門口。

陳壽領(lǐng)著三個風(fēng)姿綽約的女子下了車，月奴兒三女看著眼前這處雅致清凈的院落，臉上都帶著對未來的憧憬與一絲不安。

“家里簡陋，你們先將就一下。”

陳壽推開院門，指了指西廂房，“那里還有兩張床，你們先擠擠，明兒我再去添置些新的。”

他撂下一句話，便自顧自地回了東廂房。

他是真的困了。

兩天一夜沒合眼，精神又高度緊繃，此刻一放松下來，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

幾乎是沾床就睡，一口氣從中午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呼……舒服！”

陳壽伸了個懶腰，只覺渾身骨節(jié)噼啪作響，神清氣爽。

推開房門，院子里早已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月奴兒三女正圍在井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見他出來，三女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了上來。

“先生醒啦！”采萍端來一盆剛打上來的井水。

玉奴則手腳麻利地潤濕了毛巾，遞了過來。

“我自己來。”

陳壽一時間還不太適應(yīng)這種被人伺候的生活，接過毛巾胡亂抹了把臉。

“我有事出去一趟。”

“先生，”月奴兒柔柔地開口，“婢子煮了粥，您吃過早飯再忙公務(wù)吧？”

“不了，你們吃吧。”

陳壽放下毛巾，大步流星地出了門。

三女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對視一眼，嘴角都忍不住牽起一抹幸福的笑意。

……

戶部衙門。

門口的衙役一見陳壽身上那套玄色飛騎尉官服，以及腰間的虎符，腿肚子都軟了。

“下官百騎司統(tǒng)帥陳壽，找你們尚書有公事。”

“大……大人稍待！”衙役哪敢怠慢，點頭哈腰地跑了進去。

不多時，一個身穿緋色官袍，胸前補子上繡著三品仙鶴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

他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主動拱手。

“閣下便是陳壽，陳統(tǒng)帥吧？久仰大名啊！”

“是我。”陳壽點頭，“閣下是？”

“本官戶部尚書，裴杰。”

裴杰笑呵呵地將他迎進大堂，“陳統(tǒng)帥行霹靂手段，查抄國賊，為朝廷追回近千萬兩贓款，當(dāng)真是國之棟梁，可喜可賀啊！”

“裴尚書謬贊。”陳壽抱拳還禮，“下官今日前來，實有公事。”

“里面請。”

大堂之內(nèi)，兩人分賓主落座，自有小吏奉上香茶。

陳壽也不廢話，直接從懷中掏出那張蓋著玉璽的黃麻紙。

“這是陛下親批的，百騎司擴招經(jīng)費，裴尚書過目。”

裴杰接過，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確認無誤后，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陳統(tǒng)帥什么時候要？”

“越快越好。”

“這個……”裴杰面露難色，“統(tǒng)帥您也知道，戶部撥款，流程繁瑣。加上眼下正在清點、入賬長孫家的贓款，人手實在緊張。您看……明日清早如何？”

“可。”陳壽起身，“那便有勞了，下官告辭。”

裴杰也連忙起身相送，“陳統(tǒng)帥慢走。”

陳壽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一事，又折返回來。

“統(tǒng)帥還有公干？”

“倒也不是。”陳壽干咳一聲，“有些私事。昨日查抄醉春風(fēng)，有三個女子，陛下賞給了下官。還沒來得及給她們轉(zhuǎn)戶籍。”

“哦？”裴杰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爽朗大笑。

“哈哈哈……陳統(tǒng)帥年少風(fēng)流，此乃雅事！小事一樁，您說說她們的身份信息，本官即刻著人去辦！”

陳壽將三女的基本信息說了一遍，拱手道：“有勞了。”

“統(tǒng)帥客氣，這本就是我戶部的分內(nèi)之事。”

兩人又寒暄幾句，陳壽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裴杰一直將他送到衙門口，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

可當(dāng)陳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化作一片陰沉。

他轉(zhuǎn)身回到大堂，一名心腹湊上前來。

“大人，這小子……”

“哼！”裴杰冷哼一聲，眼中殺機畢露，“一個毛頭小子，仗著陛下的恩寵，就敢如此囂張！查抄駙馬府，斷了多少人的財路，他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心腹低聲道：“大人，那三個女子中，有一個叫月奴兒的，便是那首《醉春風(fēng).贈佳人》的清倌人。前些時日，此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一個清倌人，贖身至少八百兩。他一個百騎司校尉，哪來這么多錢？”

裴杰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

“查！給本官往死里查！”

“一個剛?cè)刖┎坏絻稍碌哪嗤茸樱垢因T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本官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幾斤幾兩！”

“和光同塵的道理都不懂，當(dāng)真是……找死！”

……

陳壽對此一無所知，他此刻正在東市的大街上瘋狂采購。

三張上好的沉香木床，配套的被褥、枕頭、蚊帳……

而后，他又一頭扎進了女子成衣鋪。

月奴兒她們的尺寸，陳壽早已了然于胸。畢竟日日夜夜，親手丈量過不知多少遍。

褶裙、肚兜、云襪、繡鞋……甚至連女子用的月事布，都一樣不落地買了好幾套。

報上住址，付過定金，他又去菜市買了些新鮮的瓜果魚肉，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此時，已臨近中午。

陳壽將菜丟在廚房的案板上，“誰會做飯？”

“婢子……會煮粥。”月奴兒怯生生地說。

采萍和玉奴紅著臉搖頭，她們平日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里下過廚房。

不過兩人立刻表態(tài)，愿意學(xué)。

“那就試試吧。”陳壽也不強求。

三女聞言，像是接到了什么軍令狀，斗志昂揚地沖進了廚房。

半個時辰后，四菜一湯被端上了桌。

賣相慘不忍睹，陳壽夾起一塊黑乎乎的肉嘗了嘗，味道……一言難盡。

不過，看著三女那滿是期盼的眼神，他還是硬著頭皮咽了下去。

“不錯，就是稍微咸了點。”

“坐下一起吃吧。”

月奴兒詫異道：“先生……讓我們跟您同席？”

“家里沒那么多規(guī)矩。”陳壽笑道，“以后你們就負責(zé)打掃衛(wèi)生，給我洗衣做飯就成。”

“是，先生。”

三女乖巧地坐下。

這頓飯，菜雖難吃，她們卻吃得格外香甜。

吃過飯，三女搶著收拾碗筷。

陳壽回到廂房小憩，聽著院子里傳來的嘰嘰喳喳的笑聲，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至少，比以前冷冷清清好多了。

不知不覺，他便沉沉睡去。

直到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院外叫門，他才悠悠醒來。

“先生，您是不是買了很多東西？”采萍指著院門口。

陳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上午買的那些床鋪、衣物堆成了小山，幾個店鋪的伙計正叉著腰，眼看就要破口大罵。

他連忙上前，結(jié)清了尾款。

伙計們走后，三女才好奇地圍了上來。

當(dāng)她們看到那一大包袱里，全是為她們準(zhǔn)備的貼身衣物時，一個個俏臉緋紅，心中更是涌起一陣暖流。

“都是日常用的，每人三套，我估摸著尺寸買的，你們回去試試合不合身。”陳壽笑道。

采萍和玉奴齊齊嗔了他一眼，心里卻甜絲絲的。

月奴兒更是低著頭，悄悄瞥了陳壽一眼，心里納悶，他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尺寸？難道……他的眼睛是尺子嗎？

……

下午申時，陳壽換上官服，再次入了宮。

眼下什么最重要？

當(dāng)然是皇后娘娘的鳳體！

這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相比之下，擴招百騎司都得往后稍稍。

立政殿。

陳壽為長孫皇后號過脈，又仔細檢查了一番，這才松了口氣。

“娘娘鳳體恢復(fù)得不錯，只需安心靜養(yǎng)，保持好心情，與兒孫們一同過年，絕無問題。”

“本宮也覺得身子骨一日比一日爽利。”長孫皇后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

聊完病情，兩人又閑聊起來。

長孫皇后似乎很喜歡和陳壽聊天，丈夫、兒子皆是國之君主，整日為國事操勞。

宮里的其他人，對她只有敬畏，說話做事都拘著禮節(jié)，讓她覺得沉悶。

也只有陳壽這個年紀(jì)不大，心思卻頗為成熟，又對皇權(quán)沒有多少敬畏之心的人，才能讓她放下身份，像個尋常婦人一樣，說些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