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陳炎父子辱聲高

那震耳欲聾的、足以掀翻屋頂的狂笑與譏嘲，如同無數把鈍刀，反復切割著陳默早已麻木的神經。他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鑒靈臺旁，像一尊即將碎裂的泥塑，搖搖欲墜。視野里是模糊晃動的扭曲人影，耳中是潮水般永無止境的惡意喧囂。掌心的傷口早已感覺不到疼，只有溫熱的液體沿著指節滑落，滴答、滴答，敲打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如同他生命流逝的倒計時。

“零點一！哈哈哈，陳默，你這廢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一個極其刺耳、帶著毫不掩飾快意與惡毒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精準地穿透層層聲浪，狠狠刺入陳默的耳膜。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動讓開一條通道。陳炎，一身簇新的錦緞勁裝，襯得他身姿挺拔，意氣風發。他臉上掛著夸張到扭曲的笑容，抱著雙臂，一步三晃地踱了過來。那眼神，如同在欣賞一件世間最滑稽、最低劣的展品，充滿了赤裸裸的輕蔑和殘忍的戲謔。

他徑直走到陳默面前，距離近得幾乎能聞到陳默身上濃重的血腥和塵土混合的氣息。陳炎夸張地捏住鼻子，另一只手在面前用力扇了扇，仿佛驅散什么惡臭。

“嘖嘖嘖，瞧瞧你這副鬼樣子，站都站不穩了？廢物就是廢物，連帶回來的垃圾，都跟你一樣，是史無前例的渣滓！”陳炎的聲音刻意拔高，確保廣場每一個角落都能清晰聽見，“我早就說過，你這種貨色，根本不配姓陳！留在族里，簡直就是我們陳家最大的污點！連鑒靈臺都嫌棄你那破草，這0.1的潛力值，我看都是抬舉你了！”

他猛地伸出手，卻不是攻擊陳默，而是帶著極致的侮辱意味，朝著陳默臉頰上那道尚未干涸的泥污和血痕用力扇去——不是打，而是如同撣掉一粒礙眼的灰塵！

“啪！”

一聲并不響亮卻異常清晰的拍打聲。

陳默的頭被這羞辱性的一撣打得猛地一偏，本就虛弱的身體踉蹌著后退半步，險些栽倒。臉上火辣辣的，不是疼痛，而是比疼痛更甚百倍的屈辱！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陳炎指尖那冰冷的、如同對待穢物般的觸感。

“看你這喪家之犬的樣子，”陳炎收回手，嫌棄地在自己的衣袍上蹭了蹭，仿佛沾了什么臟東西，繼續用他那刺破耳膜的聲音高聲道，“連條狗都不如！狗急了還能跳墻，你呢？只能像你那破草一樣，被人踩在腳下，連吭都不敢吭一聲！我看你爹娘當年也是瞎了眼，留下你這么個……”

“炎兒！”

一聲低沉威嚴的喝止，如同悶雷在喧鬧的廣場上炸開，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瞬間蓋過了所有嘈雜。

人群再次分開，一個身著玄色長老袍服、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男人，背負雙手，緩步走來。正是執法長老，陳天雄，陳炎之父！他周身散發著久居上位的壓迫感，目光掃過之處，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

陳炎立刻收斂了那副夸張的惡毒嘴臉，換上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躬身行禮：“父親！”

陳天雄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落在陳默身上。那眼神里沒有鄙夷，沒有嘲笑，只有一種徹底的、居高臨下的漠視，如同看待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或者……一堆亟待處理的垃圾。

“大庭廣眾，喧嘩吵鬧，成何體統！”陳天雄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執法長老特有的冰冷鐵律感。他看似在訓斥陳炎，實則目光依舊釘在陳默身上，“家族測試，莊嚴肅穆之地，豈容你這等…不堪之物，繼續在此污人耳目，徒增笑柄？”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那“不堪之物”四個字，如同四把冰錐，狠狠扎進陳默的心臟。

“陳默。”陳天雄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寒冬臘月的冰棱，“鑒靈臺已示，潛力零點一，史無前例！按照族規，凡召喚獸潛力低于凡塵級末端標準（1.0），且召喚者年滿十六者，視為……廢脈！”

“廢脈”二字，被他咬得極重，如同最終的審判錘音。

“廢脈者，不得占用族中核心資源，不得居住于內院，需遷至‘雜役谷’自生自滅，非召不得擅入演武場及宗祠重地！此乃祖訓！”陳天雄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鎖鏈，纏繞在陳默身上，將他徹底打入深淵。

他目光掃過陳默腳邊那團蜷縮的灰綠色風滾草，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充滿鄙夷的弧度，如同看著世間最惡心的穢物：“而你，陳默，不僅自身廢脈，所召之物更是……呵呵，連最低等的凡塵雜草都算不上！此等…‘奇物’，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留之何用？徒然玷污我陳家靈地！”

陳天雄猛地一甩袍袖，一股無形的勁氣驟然勃發！

呼！

那團本就蜷縮干枯的風滾草，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抓起，然后像丟棄一件最骯臟的垃圾般，猛地甩向陳默！

砰！

草球狠狠砸在陳默的胸口！

那力量并不足以造成太大傷害，卻帶著極致的侮辱！風滾草撞擊在陳默本就劇痛的胸膛，瞬間碎裂開來，幾根干枯的草葉和細弱的根須簌簌落下，沾滿了陳默染血的衣襟。

“帶著你這堆垃圾，立刻滾出內院！”陳天雄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獄，冰冷徹骨，帶著最后的驅逐令，“滾去雜役谷！從今往后，你不再是陳家內院子弟！再讓我在內院看到你這廢物的身影，休怪族規無情！”

“哈哈哈！父親英明！”陳炎立刻在一旁撫掌大笑，聲音尖利刺耳，“聽見沒？廢物！帶著你的垃圾草，滾吧！雜役谷才是你的歸宿！去那里和豬狗為伍吧！那地方，配你，正好！”

“滾！廢物滾出內院！”

“帶著你的垃圾滾！”

“別在這里礙眼了！”

陳炎的狂笑如同引信，瞬間再次引爆了全場的聲浪。無數手指指向陳默，無數鄙夷、厭惡、幸災樂禍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無數個“滾”字匯成巨大的聲浪，排山倒海般向他壓來！

陳默的身體劇烈地晃動著，如同狂風暴雨中最后一片枯葉。陳天雄那冰冷宣判的話語，陳炎那惡毒刺耳的嘲笑，周圍那山呼海嘯般的驅趕聲，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大腦，瘋狂攪動！

眼前的世界徹底失去了顏色，只剩下血紅的模糊和旋轉的光斑。耳邊是尖銳的嗡鳴，蓋過了一切喧囂。胸口被風滾草砸中的地方，劇痛混合著難以言喻的窒息感猛地炸開！喉嚨深處那股壓抑了許久的腥甜再也無法控制！

“噗——！”

一大口暗紅色的鮮血，如同壓抑了千年的火山熔巖，猛地從陳默口中狂噴而出！

猩紅的血霧在空中彌漫，帶著絕望和屈辱的氣息，濺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濺落在腳下冰冷的青石板，也濺落在那些碎裂的、灰綠色的風滾草殘骸之上。

他最后看到的，是陳炎那因極度興奮而扭曲的、如同惡鬼般的笑臉，是陳天雄那冰冷無情、如同俯視螻蟻般的眼神。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吞噬了一切感知。

陳默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重重地向后倒去，砸在冰冷堅硬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仿佛靈魂碎裂的聲響。

碎裂的風滾草殘葉，被倒下的氣流微微掀起，又無力地飄落，覆蓋在他蒼白的臉上，如同為他蓋上了一層卑微而恥辱的裹尸布。

喧囂的廣場，在這一刻，似乎也因為這徹底的崩潰而有了剎那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