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世界樹影撼心神

冰冷的土墻上，陳默背脊緊貼的粗糙泥坯傳來刺骨的寒意，卻絲毫無法冷卻他靈魂深處那團被點燃的、名為“可能性”的火焰。冷汗浸透的里衣緊貼著皮膚，帶來陣陣戰栗，但此刻這戰栗不再僅僅源于絕望和虛弱，更摻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與……恐懼。

他癱軟在炕邊，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痛楚，但布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盯著炕席上那團掉落后依舊蜷縮著的灰綠色草球——風滾草。指尖殘留著它干枯草葉粗糙的觸感，而靈魂深處，卻烙印著方才那驚鴻一瞥的幽暗虛空與浩瀚的生命圖譜。

那是什么？

那條深邃幽暗、散發著令人靈魂顫栗氣息的路徑，究竟通向何方？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迷茫和一種被未知巨物攫住的窒息感。進化之眼賦予了他窺見路徑的能力，卻如同只給了他一把鑰匙，門后的景象依舊被濃霧籠罩。那路徑盡頭散逸出的一絲氣息，古老、厚重、仿佛能承載萬古，僅僅是余韻，就讓他感覺自己渺小如塵埃。這種力量層面的絕對碾壓感，比陳炎的蔑視、管事的辱罵更讓他感到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甚至恐懼。

他需要知道！

必須知道！

這卑微風滾草背后，那幽深路徑所連接的，究竟是怎樣的存在？這關乎他唯一的生路，也關乎他靈魂深處那被點燃的、名為“希望”的火焰能否真正燃燒下去。

陳默閉上眼，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和身體的虛弱。眉心深處那股奇異的灼熱感，如同溫順的火焰，隨著他的意念再次被引動。他不再抗拒，不再恐懼那未知，而是帶著一種朝圣般的專注，將全部心神凝聚，小心翼翼地、帶著十二萬分的鄭重，再次將“視線”投向那株灰撲撲的風滾草。

嗡！

熟悉的嗡鳴在意識深處響起，溫和而清晰。

幽暗的虛空再次取代了現實的破屋。那株風滾草依舊是這片虛空的核心，無數代表進化可能性的光線網絡將它包裹。陳默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如同被磁石吸引，精準地、堅定地投向那條散發著深邃幽光、通往未知終極的路徑！

這一次，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集中。不再是被動接受那路徑散逸的氣息，而是主動地、如同探險者般，將意識的觸角沿著那條幽暗的光路，向著那被迷霧和斷裂節點阻隔的盡頭，奮力延伸！去撥開那遮擋視線的迷霧，去跨越那看似無法逾越的斷裂！

意識的探索無比艱難。那路徑上的迷霧仿佛擁有粘稠的阻力，每一次“撥開”都耗費著巨大的精神力量。斷裂節點如同漆黑的深淵，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吞噬感，需要小心翼翼地繞過。陳默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被拉扯著，意識在劇烈的消耗下開始變得模糊、刺痛。

但他沒有退縮！求生的欲望，對那未知終極的好奇，以及對擺脫這廢物命運的強烈渴望，化作一股頑強的力量，支撐著他的意識在幽暗路徑上艱難前行！他咬緊牙關，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吶喊，凝聚起最后一絲精神，狠狠地撞向那籠罩在路徑盡頭的、最濃重的迷霧！

“給我……開！”

意念如同無形的錐子，狠狠刺入！

“轟隆——！！！”

意識層面仿佛發生了宇宙大爆炸！

阻擋視線的迷霧如同脆弱的蛋殼般轟然破碎！幽暗的路徑瞬間被盡頭爆發出的、無法形容的璀璨光芒徹底淹沒！

陳默的“視野”被強行拉入了一個……他窮盡想象力也無法描述的浩瀚景象！

無垠的虛空！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知，只有一片深邃到極致的、孕育著星辰生滅的黑暗背景。

而在那黑暗的中央，矗立著一棵……樹！

不！那已經超越了“樹”的概念！那是支撐宇宙的脊梁！是孕育萬界的搖籃！是亙古永恒的神跡！

它的主干，粗壯到無法用任何尺度衡量！仿佛由無數條奔騰咆哮的星河熔鑄而成，星輝流淌，光焰噴薄！樹皮并非木質，而是覆蓋著層層疊疊、旋轉不休的龐大星云漩渦，漩渦中無數星辰誕生、坍縮、爆發，演繹著宇宙最本源的創生與毀滅！玄奧到無法理解的紋路如同活物，在星云樹皮上流淌、交織，每一個紋路的轉折都仿佛蘊含著時空的奧秘、法則的具現！

它的根系！那根本不能稱之為根！那是一條條貫穿了時空維度、撕裂了位面壁壘的混沌虬龍！它們貪婪地、卻又帶著一種包容萬物的磅礴氣勢，深深地扎入一個又一個散發著不同本源光澤與獨特法則氣息的、巨大無朋的“氣泡”——那是位面！是獨立的世界！根系蔓延之處，無聲地、霸道地汲取著不同世界的本源之力，如同巨鯨吸水！被根系纏繞的位面氣泡，有的生機盎然綠意流淌，有的熔巖翻滾赤紅如血，有的冰晶凝結寒氣四溢，有的雷霆閃爍電光游走……它們如同掛在巨樹根系上的奇異果實，散發著迥異而磅礴的氣息！

它的枝葉！遮天蔽日，覆蓋了目力所及的整個“視野”！每一片葉子，都并非尋常植物的形態，而是由億萬顆璀璨星辰壓縮凝聚而成！葉片脈絡是流淌的星河，葉面是旋轉的星團，葉緣是噴發的星冕！枝葉搖曳間，無盡星輝如同瀑布般灑落，那星輝蘊含著最純粹的生命源力，落下之處，黑暗的虛空中竟有點點微光誕生、膨脹，隱約勾勒出一個個初生世界的雛形輪廓！龐大到無法想象的星云，如同這巨樹永恒的冠冕，在無法形容其巨大的樹冠周圍緩緩旋轉、坍縮、爆發，釋放出令諸天星辰都黯然失色的、創世與終結交織的輝光！

浩瀚！偉岸！古老！至高！

無法形容其萬一！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最古老、最至高無上的氣息，如同宇宙本身意志的具現，瞬間、毫無保留地沖刷過陳默那渺小如塵埃的靈魂！在這股氣息面前，他感覺自己連一粒宇宙塵埃都算不上，思維徹底停滯，意識如同狂風中的燭火，瞬間被吹熄！只剩下最純粹、最原始的……震撼！與……膜拜！

一行仿佛由星辰本身書寫、蘊含著宇宙至理、散發著永恒不滅氣息的古老文字，如同神諭般，無聲地烙印在這棵貫穿宇宙星河的巨樹虛影之下：

【世界樹形態：吞噬星辰，根系貫穿三千位面！】

吞噬星辰！

根系貫穿三千位面！

這十二個古老的文字，每一個都如同星辰般沉重，每一個都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與亙古的滄桑，狠狠地、不可磨滅地烙印在陳默的靈魂最深處！

“轟——！！！”

現實與幻境的界限徹底崩碎！

陳默的意識如同被一柄無形的、由整個宇宙凝聚而成的巨錘狠狠砸中！

他眼前驟然一黑，緊接著是無邊無際的璀璨星海爆炸般的強光！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無法壓抑，猛地從他口中噴出，星星點點濺落在冰冷的土炕和破舊的草席上，如同盛開的絕望之花。

身體徹底失去控制，如同一灘爛泥般從炕沿滑落，重重摔在布滿灰塵的冰冷地面上。

他蜷縮著，劇烈地抽搐、痙攣，口鼻間全是濃重的血腥味，耳朵里是持續不斷的、尖銳到撕裂靈魂的嗡鳴，眼前是無邊無際旋轉的黑暗和炸裂的星辰光影。

靈魂仿佛被撕成了碎片，又被那世界樹的浩瀚偉力強行糅合在一起，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靈魂被碾碎的劇痛。

世界樹的虛影消失了。

但那吞噬星辰的偉岸姿態，那貫穿位面的混沌虬根，那孕育世界的星輝枝葉，那十二個如同神諭般的古老文字……已經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永世鐫刻在他靈魂的每一個角落，帶來無與倫比的震撼和……深入骨髓的恐懼與渺小感。

他癱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識在無邊的劇痛和無盡的震撼中沉浮、掙扎。

風滾草……

世界樹……

吞噬星辰……

貫穿位面……

巨大的、荒誕到極致的反差，如同宇宙間最冰冷的嘲諷，將他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