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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最不情愿的“欽差大臣”

那張任命書,在白寅的手中,仿佛有千鈞之重。

紙張上那一個個官方、正式、充滿了榮耀感的詞匯,像一根根燒紅的鐵針,扎進他的腦仁里。

中將?

特使?

巡視?

考察?

報告?

這些東西,在旁人眼中,是通往權力巔峰的階梯,是無數海軍將領夢寐以求的榮光。

但在白寅那顆“社畜”的靈魂深處,它們被自動翻譯成了另外幾個,能讓他當場心肌梗死的可怕詞匯。

無期徒刑般的長期出差。

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績效考核。

一場接一場,沒完沒了的部門會議。

永遠也寫不完,還得反復修改的工作報告。

以及,最恐怖的,永無止境的……加班。

白寅那張剛剛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臉,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一寸地,黑了下去。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陰沉。

那是一種比鍋底還要深邃,比深淵還要純粹的,屬于打工人的,絕望的黑。

甲板上的空氣,隨著他臉色的變化,再次變得凝固起來。

斯摩格和緹娜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同情。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份“晉升令”的背后,到底意味著什么。

這是一份用榮耀和權力精心包裹起來的,最惡毒的枷鎖。

是圣地瑪麗喬亞那五位老人,為眼前這個無法被“力量”所束縛的男人,量身定做的,名為“秩序”的囚籠。

“我……”

白寅的嘴唇動了動,干澀地吐出一個字。

“……拒絕。”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于“準點下班”的堅定意志。

然而,斯摩格只是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地打斷了他最后的幻想。

“沒用的。”

“這不是元帥的命令,白寅。你看公文的簽發層級。”

“這是來自權力之間的‘決定’。”

“在海軍的體系里,你和我,都沒有拒絕的資格。”

斯摩格的話,像一柄重錘,徹底敲碎了白寅最后一絲僥幸。

拒絕?

拒絕的下場,就是與整個世界政府為敵,被定義為叛徒。

到那時,別說摸魚休假了,恐怕連睡覺都得睜著一只眼,迎接來自全世界無窮無盡的追殺。

那才是真正的,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頂級“加班”。

白寅沉默了。

他那雙金色的虎瞳,失去了所有神采,變得空洞而又茫然。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兢兢業業,只求安穩度日的程序員,突然有一天,被董事會五個最大的股東,聯名任命為集團CEO,并要求他立刻帶隊去開拓火星市場。

這他媽的……還有天理嗎?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了活力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師父!中將!你好厲害啊!”

大和像一只歡快的大型犬,蹦蹦跳跳地湊了過來,一雙眼睛里閃爍著崇拜的小星星。

“‘偉大航路巡查特使’?這是什么官?聽起來就比四皇還要威風!是不是代表著,我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了?這才是真正的自由啊!”

少女天真的話語,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子,精準地插進了白寅那顆正在滴血的心臟上。

他緩緩轉過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這個徒弟。

大和被他看得一愣,那股發自內心的喜悅,也漸漸冷卻了下來。

“師……師父?你怎么了?升官了……不開心嗎?”

白寅沒有回答她。

他只是覺得,心好累。

“緹娜認為,這不是升官,這是一座移動的監獄。”

緹娜推了推墨鏡,用她那特有的平淡語氣,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斯摩格,你的命令呢?”

斯摩格從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份同樣來自元帥辦公室的公文,緩緩展開。

“我跟緹娜,被任命為‘白寅中將巡查艦隊直屬護衛官’,負責協助特使大人,處理一切公務,并確保特使大人的絕對安全。”

話是這么說,但誰都明白,“協助”和“確保安全”的背后,真正的詞是“監視”。

他們兩個,連同這艘“午睡號”,從這一刻起,都被打上了CP0都無法隨意干涉的,“五老星直屬”的標簽。

他們成了這座移動監獄的,獄卒。

甲板上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一個只想躺平的怪物。

一個向往自由的鬼公主。

一個背負著世界禁忌的考古學家。

再加上兩個被強行綁上賊船的海軍精英。

這個奇葩到不能再奇葩的組合,就這么在世界最高權力的意志下,被強行捏合在了一起,成了一支名正言順的,海軍“欽差”隊伍。

白寅終于動了。

他沒有再去看那份讓他血壓飆升的任命書,而是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那張心愛的躺椅邊。

他沒有躺下。

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對著眾人,看著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

那片象征著自由與冒險的蔚藍大海,在他的眼中,第一次,變成了一張無邊無際的,畫滿了待辦事項和KPI的,巨大辦公桌。

“咕……”

新聞鳥又叫了一聲,丟下了一份最新的報紙和一張海圖。

緹娜上前一步,接住海圖,將其在甲板中央的一只木箱上,緩緩鋪開。

作為這艘船上唯一還保持著正常邏輯和行動力的人,她主動承擔起了導航的責任。

“命令即刻生效,我們必須馬上出發。”

她的手指,點在了海圖上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那是在新世界,靠近和之國的一片海域。

“命令要求我們巡視‘偉大航路前半段’。這意味著,我們必須先想辦法,回到樂園去。”

緹娜的手指在海圖上緩緩劃過,規劃著返航的路線。

“最快的方式,是前往G-1支部,通過那里的無風帶航道,逆向穿越顛倒山。但那樣目標太大,而且不符合‘巡視’的邏輯。”

她沉吟片刻,指尖最終,落在了另一個繁華的島嶼上。

“所以,最合理的路線,是向南航行,穿過一片相對平穩的海域,抵達這座島。”

“這里是偉大航路前半段最著名的‘船都’,擁有全世界最頂尖的造船技術和船匠。同時,這里也是王下七武海‘暴君’巴索羅米·熊,最近一次被目擊到的地方。”

“無論是從補給、情報收集,還是執行‘考察七武海’這個首要任務的角度來看,這里,都是我們最完美的第一站。”

緹娜抬起頭,看向眾人,公布了那個即將成為他們下一個目的地的名字。

“七水之都。”

“哇!七水之都!”

大和立刻又興奮了起來,湊到海圖前,好奇地看著那個島嶼的標記。

“御田的日記里寫過!那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城市!據說還有在水上行駛的,叫‘海列車’的東西!太棒了!我們去那里吧!”

斯摩格也點了點頭,吐出一口煙圈。

“合理的選擇。從那里開始,正好可以順著航路,一路巡查下去。”

所有人都表示了贊同,或是默認。

唯有兩個人,反應截然不同。

白寅依舊背對著他們,一動不動,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塑,對即將前往何方,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

而另一個人……

一直沉默地站在船舷邊的妮可·羅賓,在聽到“七水之都”這個名字的瞬間,身體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

她手中那本一直捧著的,已經有些微涼的紅茶,杯沿與茶碟,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碰撞。

“嗒。”

聲音很輕,但在此時安靜的甲板上,卻顯得格外清晰。

她緩緩轉過身。

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柔而又疏離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可若是仔細去看,便能發現,她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一抹深藏多年的,混雜著痛苦、恐懼與背叛的陰影,正在悄然浮現。

七水之都。

司法島。

CP9。

那些她以為,自己已經永遠埋葬在過去的夢魘,隨著這個地名的出現,再次,卷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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