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要大義滅親，兒子要算計父親。

不知是否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鹿沉居然沒有覺得有多少驚訝。

鹿沉又看向了梵獅旎：“既然你知道了這件事情，那你準備如何？”

“我不太喜歡陳御史，但也覺得陳仁一伙人，陰謀算計，不好相處。在我看來，靜觀其變，看他們打生打死，最好不過。”

梵獅旎看向鹿沉道：“我想你如果置身事外，也想如此。現在的問題在于，他們發生沖突的前提，是你和于總捕作為祭品。”

“你會幫我們嗎？”鹿沉的眼神充滿期待，他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卷入這樣的事情，也知道靠自己一個人是沒指望的。

“抱歉，不會。雖然和你聊得非常愉快，但這都感謝你請我喝的酒。”

梵獅旎搖了搖頭道：“說起來，十七武極圣地之中，‘寂寥處煩惱里紅塵中’屬于避世隱居的‘寰宇三極’。”

鹿沉不太明白，這倒不是因為他身處其中，只是單純不明白，“避世隱居？可你明顯有一顆正道之心，且看不慣這群妖魔鬼怪……”

“看不慣是看不慣，立場是立場。避世隱居是一種權利，任何權利都是需要換來的。”

梵獅旎苦笑道：“陳家畢竟是朝廷命官，我們今日用這件事干涉他的家事，他日就能用其他事情干涉別的命官。這是朝廷不允許的。”

“……倒也是，看來所謂避世隱居，也不能真正避開隱去。”

鹿沉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太過哀怨，笑了笑道：“不過也沒關系，用一場酒錢換來了這些消息，也算大賺特賺了。”

“多謝你的諒解。”

梵獅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雙手合十，臉色微紅，但又有些像是喝醉了，“我再額外贈送一個線索，那就是事態恐怕發生了變化。”

“哦？”

“因為這位于總捕被撤職了，而且是陳御史在羅山下達的命令。”

梵獅旎道：“我想，這一定是陳仁主動上報相應信息。可按照道理，陳仁若想要算計陳御史，便不應該冒然和陳御史上報這里的消息。”

“是此前的推算有誤？”鹿沉抓抓腦袋。

“不，因為陳仁初見你們的時候，和現在的所作所為對不上。顯然，那時候的他，還并未想過多此一舉。”

梵獅旎道：“我想，恐怕有另外的因素，逼得他不得不如此。無論如何，他是你們的敵人，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你們的生機。”

鹿沉點點頭道：“好，我記住你的這番話。”

說到這里，又笑了笑：“如果我度過此劫，我也去參加武比，到時候希望你給我一個好成績。”

梵獅旎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明學。”

鹿沉分析道：“你明顯是初來新川，又是武極圣地的八方御命，還對陳家如此了解，只怕是調查過。”

“我想你總有調查的緣由，只怕就是陳公子這件事情，而陳公子正好要參加武比。”

他抬起頭道：“你不是浩然司請來的主持武比者，又能是誰？”

“學的很快啊，我現在相信你能活下來了。”

梵獅旎嫣然一笑，站起身來：“到時候若見了你，我一定還了這場酒。”

……

梵獅旎走了，鹿沉付了酒錢，再背著于斬春找了間客棧。

他來找于斬春時，輕松暢快，帶著于斬春離開時，身上多了個百多斤的重量，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多了許多本沒有的東西。

這當然在情在理，任何人得知自己卷入如此巨大的危機之中，只怕都難免如此。

其實火龍會、不死羅漢、葉白舟那些個家伙，已經是麻煩事了，但這邊更是性命攸關。

他心心念念，不是陳仁，而是陳仁背后的人。準確來說，是服元氣級數的爭斗。

許冬枝當日一根毛發斷金留痕的表現，仍歷歷在目，鹿沉再怎么桀驁，也得尊重現實。

鹿沉想來想去，或有一種說法，是找上陳仁攤牌，以向陳御史道破陰謀的方法，威脅對方，取得生機。

這做法不是沒有可行性，唯一的問題在于一旦做了，就沒有挽回余地。

陳仁那邊一旦得知此事，不是與自己合作，就是殺了自己。

不不不，其實只有殺了自己一個選擇，區別在于是暫時不殺之后再殺，還是當場殺死。

若非到了最后關頭，鹿沉不愿意如此攤牌。很明顯，若不攤牌，陳仁及其背后的勢力，還想要利用自己對付陳御史。

如此想來，鹿沉倒也發現不是完全的絕境，有一定斡旋的空間。

“那就暫時不動聲色，去調查事態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陳仁為何提前發難。這是一個關鍵，除此之外，就是竭力變強。”

鹿沉想來想去，定下了大致策略：

“不到最后關頭，不用攤牌。可到了時候，該用也就用了，到時候姑且免得一時，跟著就是你死我活，絕不要留有僥幸心理。”

將于斬春送去睡了，鹿沉又仔細思索一遍，然后長長舒了一口氣。

如果是于斬春自己陷入此事，那真是絕無辦法了。幸好，這件事情還有自己，而自己還有一張底牌。

時蛻鏡。

鹿沉掐指一算，明晚就到了一個月的時限，自己將有機會去往未來宙極之地，眼見到武道繼續發展下去的新時代。

不同時代的武道發展，可謂天差地別。

五千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宗布，放在五千年后，只不過是武道入門而已。

他不是沒有驚天動地的武學天賦，只是缺乏時間的沉淀，哪怕一生狩獵，也事倍功半，難以取得相應的建樹。

照此推理，鹿沉去往若干年后，武學一旦獲得巨大突破，現如今的武學體系只怕也會被推翻，許多現如今的武學觀念，都會更新。

到時候，鹿沉會接受更有效，更直觀，更合理的武學觀念，達成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能否度過這場難關，就看這次的宙極之旅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是否真有所謂“天火余燼”的屏障，令任何試圖繼續發展下去的武道，都無疾而終。

鹿沉想著想著，沉沉睡去。次日一早，他和于斬春相繼醒來，倒也沒有說昨晚推算的一切。

于斬春酗酒一夜，倒也好過了許多，還向鹿沉道謝。

鹿沉只是苦笑，心說你老哥可不知道，咱們的命綁在一起，不是道謝那么簡單了。

時間很快來到了夜晚，鹿沉睡去，再一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