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晨霧彌漫，云澈踩著露水打濕的山路前行。自從三日前離開青溪書院，他便按照古琴顯現的地圖向東北方向行進。

“咳...咳咳...“云澈清了清嗓子，嘗試發出聲音。自從那夜在書院發出第一聲后，他的喉嚨像是打開了某種枷鎖，現在已經能說出簡單的詞句，只是聲音依舊嘶啞難聽。

“水...需要水...“

他摸了摸腰間的水囊，已經空了。地圖上顯示前方不遠處應該有個小鎮，希望能補充些物資。

轉過一個山坳，眼前的景象讓云澈停下了腳步——一條瀑布如玉帶般從山崖垂下，下方形成一汪清澈的潭水。潭邊立著一塊石碑，上書“鳴泉“二字。

“鳴泉...“云澈念出這兩個字，感覺喉嚨一陣清涼。這泉水似乎對嗓子有特殊好處。

他蹲下身，正要捧水來喝，背后突然傳來破空聲。云澈本能地向前翻滾，一道烏光擦著他的后背飛過，打在潭邊石頭上，竟將石頭腐蝕出一個大洞！

“反應不錯，小子。“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林間傳來。

三個身穿灰袍的人走了出來，為首的是個獨眼老者，手中握著一根白骨笛。剛才那道烏光顯然就是他發出的。

“寂滅宗...“云澈瞳孔收縮。啞公臨終前提過這個與云家二長老勾結的邪派。

獨眼老者咧嘴一笑，露出黑黃的牙齒：“看來你知道我們。那就乖乖交出無相天音琴，給你個痛快。“

云澈抱緊懷中的古琴，后退幾步。這三人的氣息都比蘇玉衡強得多，特別是獨眼老者，至少是律境高手。

“冥頑不靈。“獨眼老者冷哼一聲，白骨笛放在嘴邊吹出一個刺耳的音符。

“嗡——“

音波如實質般襲來，云澈倉促撥動琴弦抵擋。金弦震動，形成一道薄薄的光幕，但瞬間就被音波擊碎。余波將云澈擊飛數丈，重重摔在潭邊。

“噗...“一口鮮血噴出，云澈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位了。這就是境界的差距嗎？

“就這點能耐也配擁有天音琴？“獨眼老者不屑道，“殺了你，琴自然會認新主。“

他再次舉起白骨笛，這次笛身上浮現出詭異的血色紋路。云澈知道，下一擊自己必死無疑。

生死關頭，云澈的目光落在鳴泉石碑上。碑文在陽光下泛著奇特的光澤，那似乎不是普通的刻字...

“啊——！“

云澈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同時十指瘋狂撥動琴弦。沒有章法，沒有技巧，只有求生的本能。神奇的是，他的嘯聲與琴音竟與石碑產生了共鳴！

“轟！“

石碑炸裂，無數水滴從潭中升起，在空中形成密密麻麻的音紋。這些音紋彼此連接，化作一張大網朝寂滅宗三人罩去。

“什么鬼東西？！“獨眼老者大驚失色，急忙吹奏白骨笛抵擋。但他的音波一接觸到水紋網就被吸收化解，根本無法阻擋。

“啊！“三個灰袍人同時慘叫起來。水紋網籠罩他們后，竟開始有節奏地震動，每一次震動都讓三人七竅流血，痛苦不堪。

云澈也被這一幕驚呆了。他沒想到自己無意中觸發了鳴泉的音律禁制，更沒想到音紋還能這樣使用。

“小子...你等著...寂滅宗不會放過...“獨眼老者掙扎著掏出一張符箓捏碎，三人瞬間被黑霧包裹，消失不見。

云澈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地。剛才那一擊幾乎耗盡了他全部力氣。他看向碎裂的石碑，隱約明白了什么——這鳴泉也是一處音律遺跡，就像古琴地圖上標注的那些紅點。

休息片刻后，云澈走到潭邊，發現石碑底部露出一截金屬。挖開后，竟是一個小巧的青銅鈴鐺，鈴身上刻著與古琴類似的紋路。

“這是...“云澈剛拿起鈴鐺，鈴鐺就自動飛到他腰間掛住，與古琴產生共鳴。琴身上的星圖中，第一個紅點亮了起來。

“原來如此。“云澈恍然大悟，“地圖上的紅點都是音律遺跡，每個遺跡都藏著一件音律法器。“

他小心收好鈴鐺，繼續向東北方行進。有了這次經歷，他更加警惕，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三日后，云澈來到一座繁華的小鎮——鳴泉鎮。這里因鎮中央的千年鳴泉而得名，泉水據說能治百病，吸引了許多求醫者。

云澈走在街上，發現不少人都在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葉家大小姐又發病了...“

“唉，多好的姑娘，偏偏得了那種怪病...“

“據說請了玄音門的高人都治不好...“

云澈心中一動，攔住一個路人問道：“請問...葉家...在哪里？“

路人打量了一下衣衫襤褸的云澈，本想不理，但看到他腰間古樸的琴和鈴鐺，又改變了主意：“沿著主街走到頭，最大的宅子就是。“

云澈道謝后向葉家走去。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葉家大小姐“的病可能和音律有關，而自己或許能幫上忙。

葉家宅院氣派非凡，門口站著兩個護衛。見云澈靠近，立刻攔住：“站住！葉府今日不見客。“

云澈指了指腰間的琴和鈴鐺，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我能...治病...“

護衛狐疑地看著他：“你？那么多高人都治不好小姐的病，你一個啞巴能有什么辦法？“

云澈沒有生氣，只是平靜地說：“讓我...試試...“

或許是云澈眼中的真誠打動了護衛，其中一人猶豫道：“我去通報管家，你等著。“

不多時，一位白發老者匆匆走出，看到云澈后眼前一亮：“這位公子，可是音修？“

云澈點點頭。

“快請進！“老者激動地說，“小姐的病正是需要音律高手才能醫治！“

云澈跟隨老者進入內院，來到一間素雅的閨房。房中站著幾位愁眉不展的老者，床上躺著一位少女，約莫十六七歲，面色蒼白如紙，嘴唇卻呈現詭異的青紫色。

“這位是...“一位華服中年人疑惑地看著云澈。

“老爺，這位公子自稱能治小姐的病。“管家解釋道。

中年人——顯然是葉家主——打量了云澈一番，嘆息道：“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公子若能救小女，葉某必有重謝。“

云澈走到床前，仔細觀察少女。她的呼吸微弱而紊亂，眉心處隱約有一道黑氣。當云澈腰間的鈴鐺輕輕晃動時，那黑氣似乎受到了刺激，猛地竄動了一下。

“音煞...“云澈脫口而出。他在云家藏書閣曾看過相關記載，這是音律攻擊留下的傷害。

“公子看出來了？“葉家主驚喜道，“清羽三個月前被一伙灰衣人襲擊，回來后就這樣了。請了許多大夫都說是怪病，只有玄音門的前輩看出是音煞所傷，卻無法根治。“

灰衣人？云澈立刻想到了寂滅宗。他取下古琴，輕輕撥動琴弦。隨著琴音響起，少女眉心的黑氣劇烈翻騰起來，她的表情也變得痛苦。

“你在干什么？！“一位老者怒喝，就要上前阻止。

“等等！“葉家主攔住他，“看小姐的臉色！“

確實，雖然少女表情痛苦，但蒼白的臉上卻漸漸有了血色。云澈繼續彈奏，同時嘗試用新獲得的聲音哼唱簡單的調子。琴音與人聲結合，形成一種奇特的韻律。

少女眉心的黑氣開始被一絲絲抽出，在空氣中化作細小音紋，然后被鈴鐺吸收。隨著最后一絲黑氣消失，少女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息。

“清羽！“葉家主激動地撲到床前。

少女——葉清羽——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云澈身上：“是...你救了我？“

她的聲音如清泉般悅耳，云澈一時呆住了，只能點點頭。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葉清羽想要起身行禮，被云澈攔住。

“休息...“云澈艱難地說，聲音依舊嘶啞難聽。

葉清羽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好奇地看著他的琴：“這是無弦琴？好特別。我能摸摸嗎？“

不等云澈回答，她的手已經碰到了琴身。就在這一刻，七道金弦同時閃現，發出耀眼的光芒。更驚人的是，葉清羽體內突然傳出清越的鳳鳴聲，與琴音應和！

“九霄玲瓏體？！“房內一位老者驚呼，“傳說中能與萬音共鳴的先天道體！“

云澈也震驚不已。據《天音基礎》記載，九霄玲瓏體是音修夢寐以求的體質，千年難遇。擁有這種體質的人，天生能理解和操控各種音律法則。

葉家主激動得語無倫次：“公子...不，恩公！小女這體質...“

“我知道。“云澈點頭，指了指葉清羽，又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鈴鐺和古琴，“她...可以...跟我走...“

他本意是葉清羽的體質適合音修之路，可以跟他學習音律。但話一出口，就看到葉家主表情古怪，葉清羽更是羞紅了臉。

“這個...恩公，小女雖然...“葉家主支支吾吾。

云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大的歧義，連忙擺手：“不...不是...意思...“

“爹，我愿意跟這位公子學習音律。“葉清羽卻突然開口，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的體質既然特殊，普通修煉方法肯定不適合。這位公子能治好音煞，一定精通音律之道。“

云澈沒想到她如此果斷，不由多看了她幾眼。葉清羽容貌清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卻又深不可測。

“這...“葉家主猶豫不決。

“老爺！“管家匆匆跑來，“外面來了幾個灰衣人，說要見治好小姐的人！“

云澈臉色一變：“寂滅宗！“

葉家主顯然也聽過這個邪派的大名，立刻緊張起來：“恩公，你帶清羽從后門走。葉某雖不才，還能擋他們一陣。“

云澈搖頭，指了指葉清羽，又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鈴鐺：“她...現在...能幫忙...“

葉清羽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床上跳下來，雖然還有些虛弱，但眼神堅定：“爹，我體內的音煞被轉化為力量了。我能幫這位公子。“

不等葉家主反對，前院已經傳來打斗聲和慘叫。云澈拉起葉清羽的手：“跟我來...“

兩人跑到前院，只見三個灰袍人正在與葉家護衛交手。為首的正是鳴泉邊那個獨眼老者，不過他現在看起來狀態很糟，半邊身子纏著繃帶，顯然上次的傷還沒好利索。

“果然是你小子！“獨眼老者看到云澈，獨眼中迸發出怨毒的光芒，“這次看你往哪逃！“

云澈將葉清羽護在身后，取下古琴。但這次獨眼老者學乖了，不等他撥弦就吹響了白骨笛。刺耳的音波直襲云澈太陽穴，讓他一陣眩暈。

“啊！“葉清羽突然發出一聲清喝。這聲音如鳳鳴九霄，竟將音波擊散！更神奇的是，她周身浮現出七彩光暈，在空中形成鳳凰虛影。

“果然是九霄玲瓏體！“獨眼老者又驚又喜，“一起抓回去，宗主必定大悅！“

三個灰袍人同時出手，白骨笛、人皮鼓、骨鈴三件邪器齊鳴，恐怖的音浪席卷而來。云澈勉強撥動琴弦抵擋，但境界差距太大，防護罩瞬間出現裂痕。

危急關頭，葉清羽突然握住云澈的手：“讓我幫你！“

她的靈力通過相握的手傳入云澈體內。云澈只覺一股清流涌向喉嚨，一直以來的阻滯感消失了。

“啊——！“云澈發出一聲長嘯，這聲音清越洪亮，與葉清羽的鳳鳴應和，在空中形成金紫交織的音紋風暴。古琴金弦自動撥動，腰間的鈴鐺也瘋狂作響，三重音律合而為一，化作一只巨大的音紋鳳凰，撲向灰袍人。

“不！這是...“獨眼老者的慘叫戛然而止，三人在音紋鳳凰的沖擊下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

音紋鳳凰余勢不減，直沖云霄，在天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金紫光痕。方圓百里內的修士都看到了這一幕，紛紛猜測是何方高人出手。

云澈和葉清羽癱坐在地，這一擊耗盡了他們全部力量。但云澈更多的是震驚——他剛才居然流利地發出了聲音！雖然現在又恢復了嘶啞，但那一瞬間的感覺無比美妙。

“謝謝...“他對葉清羽說。

葉清羽嫣然一笑：“該我謝你才對。從今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云澈看著她明亮的眼睛，知道自己的旅程多了一個伙伴。而遠處，無數看到音紋鳳凰的勢力，也將目光投向了這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