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十三，活到二十五歲，除了名字里的“十三”沾點玄乎氣，剩下的全是窮酸氣。

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鎮西頭那個掛著“陳氏風水堂”破幡的院子，住著個連黃紙都買不起的捕靈師。別人捕靈用的是桃木劍、八卦鏡，我兜里常年揣著半塊發霉的燒餅，手里攥著的“法器”，是我爹咽氣前從村東頭魚塘撈起來的破漁網——網眼漏得能鉆過耗子，網線結著青苔，聞著一股爛泥味。

“十三啊，這網……沾過龍氣，收好嘍。”我爹當時咳著血，手指著漁網，眼睛瞪得像銅鈴。后來我才明白，他說的“龍氣”，八成是塘主家那條肥錦鯉跳上岸時，尾巴甩了他一臉泥水。

今晚月黑風高，適合“開工”。村口王寡婦塞給我五個銅板，讓我去亂葬崗瞧瞧她家男人的墳——說是連續三晚，墳頭都被刨開，土里插著根染血的雞毛。

“陳師傅，您可得幫我看看，是不是招了臟東西？”王寡婦哭得梨花帶雨，指甲掐得我胳膊生疼。我心里直嘆氣，五個銅板，連買張像樣的符紙都不夠，還得跑亂葬崗喂蚊子。

扛著破漁網走到亂葬崗時，后脖子已經冒起了涼氣。這里埋的都是橫死的人，墳頭歪歪扭扭，野狗啃剩的骨頭碴子在月光下泛著白。我剛把漁網往王寡婦男人的墳頭上一甩，想裝模作樣“鎮鎮邪”，突然聽見“咔嚓”一聲，墳頭的土自己裂開了道縫。

一股陰風卷著腥氣撲過來，我打了個寒顫，趕緊從兜里摸出半張沒畫完的符紙——墨水是用鍋底灰兌的，朱砂買不起，拿紅磚頭沫子湊數。可還沒等我把符紙甩出去，眼前突然飄過個紅影。

是個娃娃，看著也就三四歲，穿件大紅肚兜，梳著倆沖天辮，正坐在墳頭上晃悠小腿。大半夜的，亂葬崗，紅肚兜……我頭皮瞬間炸了，手里的破漁網“啪嗒”掉在地上。

“哥哥，你這網……”娃娃扭過頭，沖我咧嘴一笑，月光下，她嘴里叼著半截青紫的舌頭，“是‘萬靈鎖天網’的殘片呀？”

我差點咬掉自己舌頭：“啥玩意兒？鎖天網？這破網我撈過泥鰍！”

娃娃咯咯笑起來，笑聲像指甲刮過玻璃：“騙鬼呢？這網繩是用‘陰河鐵藤’編的，網眼里的銹跡是‘血玉髓’沁的，就差沒刻上‘老子是神器’四個字了。”她伸出小手一抓，我的破漁網突然自己飛了起來，繞著她轉圈圈，網眼還一閃一閃冒金光。

這下我傻眼了。難道我爹沒騙我？這破漁網真是個寶貝？

沒等我想明白，娃娃突然臉色一變，指著我身后尖叫：“他們來了！”

我猛地回頭，只見墳頭后面慢悠悠走出兩個人。都穿著黑道袍，左邊那個瘦高個，手里拎著盞牛皮燈籠，燈芯上飄著的不是火苗，是根血淋淋的人指，指頭上還掛著片指甲。右邊那個矮胖子，腰間掛著串骷髏頭手串，每顆骷髏的嘴里都塞著團紅紙，像是被人封了口。

“總算找到這破網了。”瘦高個盯著我，嘴角咧開個詭異的弧度，“小娃娃，把網交出來，饒你不死。”

我下意識把漁網往身后藏。窮了二十五年，突然來個神器，說交就交？除非我腦子進水了！可我剛擺出架勢，就想起自己連張正經符都沒有，手里的破漁網……就算真是神器，我也不會用啊！

矮胖子不耐煩了，伸手就來搶：“敬酒不吃吃罰酒！”他的手剛碰到漁網，突然“啊”地一聲慘叫，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縮回手——他的指尖上冒出青煙，竟被漁網燙出了個焦黑的窟窿。

“咦？這網……認主了？”瘦高個瞇起眼，血指燈籠突然猛地一亮，燈影里“噗噗”鉆出十幾個青面獠牙的鬼影，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

我嚇得魂飛魄散，抓起漁網就往天上一甩，嘴里瞎喊：“漁網漁網，顯靈顯靈！撈魚撈蝦，順便撈鬼！”

下一秒，怪事發生了。

那張破漁網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網眼瞬間變大，像一張吞天巨口，“唰”地一下裹住了所有鬼影。金光閃過，鬼影全化成了黑煙，唯獨十幾根血淋淋的人指掉在地上，跟瘦高個燈籠里的指頭一模一樣。

瘦高個和矮胖子臉色驟變，同時后退一步：“真的是萬靈鎖天網！”

就在這時，漁網突然猛地一沉，我差點被拽倒。低頭一看，網里不知何時多了個東西——白花花的，穿著破爛官服，腦袋上戴著頂腐朽的清朝官帽，正用兩個黑洞洞的眼窩盯著我笑。

紅肚兜娃娃在旁邊尖叫：“糟了！這網剛認主，靈力不穩，把‘陰界過路客’也撈上來了！哥哥快跑啊！這玩意兒是餓死鬼，要吃活人的！”

我：“……”

窮了二十五年，剛撿到個神器，就先撈了個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