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久不見
- 星與火之約:永不分離
- 解你之憂
- 3682字
- 2025-06-25 20:06:57
晚餐的暖意在篝火余燼中漸漸散去,林間的寒意重新聚攏。張楚墨裹緊了外衣,靠在一棵粗壯的古樹旁,警惕的目光掃視著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輪廓的幽暗叢林。守夜的責任沉甸甸地壓在他年輕的肩頭。
夜半時分,萬籟俱寂,只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和不知名蟲豸的低鳴。帳篷的簾布被輕輕掀開,夏琳的身影悄然出現。她并未走向篝火,只是靜靜地站在帳篷門口,目光越過跳躍的微弱火光,落在張楚墨身上,眼神有些茫然,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張楚墨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存在,起身走了過去,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溫和:“怎么啦?睡不著?”
夏琳點了點頭,月光映照下,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帶著一絲倦意和難以言喻的脆弱:“嗯……心里亂糟糟的,像塞了一團理不清的麻。可以……陪陪我嗎?”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
“當然!”張楚墨毫不猶豫地應道,臉上露出安撫的笑容。
夏琳的目光投向營地邊緣一棵需要數人合抱的巨大古樹,粗壯的枝干虬結盤繞,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她指了指那棵樹的樹干高處:“我們去那里吧,那里……視野好一些。”
話音剛落,不等張楚墨回應,夏琳便已輕盈地躍起。她的動作流暢而迅捷,腳尖在粗糙的樹皮上精準地借力,如同林間靈巧的夜貓,幾個縱躍間,竟已穩穩地坐在了離地足有數十米高的一根橫生巨枝上!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展現出絕非普通少女所能擁有的矯健身手。
張楚墨看得微微一愣,心中掠過一絲驚訝。他原以為失去親人的庇護、獨自在陣法中掙扎求生的夏琳會柔弱不堪,卻沒想到她竟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不過這份驚訝很快被笑意取代——這對于如今已是修煉者的他來說,自然也不成問題。他足下微一發力,靈力流轉,身形輕若鴻毛般拔地而起,無聲無息地落在夏琳身旁,與她并肩坐在那根寬闊的枝干上。
高處視野豁然開朗。清冷的月輝如同水銀般傾瀉而下,將整片森林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銀紗之中。遠處山巒起伏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近處樹冠層疊,在風中起伏如同墨色的海洋。夜風帶著涼意拂過面頰,吹散了營地間的些許沉悶。
兩人沉默了片刻,享受著這份遠離地面的靜謐。夏琳抱著膝蓋,下巴抵在手臂上,目光投向無垠的星空,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沉睡的夜:“剛剛……謝謝你,楚墨。”
張楚墨側過頭看她,月光勾勒著她柔和的側臉線條:“謝我什么?”
“在篝火邊,”夏琳沒有轉頭,依舊望著星空,“張可嵐問我為什么一個人在這里……是你示意她轉移話題的吧?謝謝你們……沒有追問下去。”
張楚墨恍然,隨即不在意地笑了笑:“哦,你說這個啊。這不算什么,舉手之勞而已。”
夏琳卻微微蜷縮了一下身體,聲音里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和沉重:“可是……你們真的想好了嗎?跟我這樣一個……會給你們帶來致命危險的人同行?那些存在……他們不會放過任何與我有關的人。”她終于轉過頭,看向張楚墨,月光下,她的眼眸如同浸在寒潭中的星子,盛滿了不安和自責,“我不想……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我而受傷了。”
張楚墨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半分動搖:“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們現在是朋友。”他的語氣帶著理所當然的篤定,“朋友之間,本就該相互扶持,同擔風雨。哪有因為怕危險,就把朋友丟下的道理?”
“那……張可嵐呢?”夏琳的擔憂并未完全消除,她望向下方安靜的營地帳篷,“她也是這樣想的嗎?她愿意……卷入這未知的漩渦嗎?”
“這個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張楚墨的語氣輕松起來,甚至帶著點調侃,“張可嵐那個自戀狂,骨子里就是個喜歡刺激、追求冒險的家伙!要是讓她知道你身上可能有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她恐怕比誰都興奮,巴不得早點見識見識那些‘危險’呢!讓她安安穩穩待在村子里?那才真是要了她的命!”
夏琳被他略顯夸張的語氣逗得嘴角微彎,但眼中的陰霾并未完全散去。她沉默了一下,聲音更低,帶著濃濃的歉意:“即便……我什么都不能告訴你們?關于我的身世,關于那些敵人,關于叔叔阿姨的離開……我都有不能說的理由。”
張楚墨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變得認真而溫和。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身下粗糙的樹干,像是在安撫一個不安的靈魂:“任何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權利,夏琳。我是如此,你也是。你不愿意說,自然有你的顧慮和苦衷。作為朋友,我們尊重這份權利,不會像審犯人一樣打破砂鍋問到底。”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在陣法空間里,是我太激動,太急切想知道爹娘的下落,才會那樣失態地逼問你……對不起。”
他看著夏琳微微睜大的眼睛,繼續真誠地說道:“秘密就像心里的傷疤,需要時間才能愈合,才能有勇氣揭開示人。等你準備好的時候,我們自然會是你最忠實的聽眾。所以,別為這個感到負擔,好嗎?”
夏琳怔怔地望著張楚墨,篝火旁那個為了父母下落而憤怒質問的少年,與此刻坐在月光下、眼神溫和包容、給予她無限理解與空間的少年重疊在一起。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沖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名為“孤獨”的堤壩。滾燙的淚水瞬間盈滿了眼眶,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她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哽咽:“好……謝謝你,楚墨……謝謝你們……”
“朋友之間,就不用說這些見外的話了。”張楚墨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如同這靜謐夜色中唯一的暖源。
夜風似乎也溫柔了許多。夏琳的身體不自覺地微微傾斜,將頭輕輕靠在了張楚墨寬厚而溫暖的肩膀上。一股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氣息瞬間包裹了她,帶著陽光曬過草木的清新,也帶著少年特有的蓬勃朝氣。十年前那個雪夜,被他握住手時那種奇異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似乎也在此刻悄然蘇醒,如同冰封的溪流開始解凍,在她心湖深處漾開微瀾。短短半日的相處,這個在絕境中向她伸出援手、給予她無條件的信任和理解的少年,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她背負沉重命運時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楚墨,”她靠在他肩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和好奇,“你之前說過,童年時和一個雪夜里的小女孩有過一個跨越十年的約定……那,在這等待相見的十年里,你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她想了解他,了解這個照亮了她黑暗歲月的少年,他生命中的光。
張楚墨感受到肩頭傳來的重量和溫度,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當然可以。”
于是,在這高懸于林海之上的樹冠之巔,在漫天星辰的溫柔注視下,張楚墨的聲音如同淙淙溪流,緩緩流淌開來。他講述著靈山村寧靜的日常,講述著和張可嵐那仿佛永無休止的拌嘴吵鬧——從爭搶最后一塊糕點,到為了誰才是村里跑得最快的人吵得面紅耳赤,再到每次啟靈訓練后累得癱倒卻還要互相斗嘴的幼稚模樣;他講述著和小佩如同親兄妹般的相處,那個總跟在他們身后、用崇拜眼神看著他們的小尾巴,一起爬樹摘果、下河摸魚、分享藏在枕頭底下的糖果;他講述著和父母相處的點點滴滴,父親粗糙卻溫暖的大手教他辨識草藥、雕刻木鳥,母親在燈下溫柔哼唱的歌謠,以及每年生日那份充滿驚喜的期待……最后,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憧憬,講述著那個雪夜的約定,講述著對重逢的無限期待,講述著十年來對那顆最亮星辰的無數次仰望……
他的講述平實而生動,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和少年人的赤誠。那些或平凡或滑稽、或溫馨或充滿期待的畫面,在他口中一一呈現。夏琳靠在他肩上,安靜地聽著,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時而為他和張可嵐的斗嘴而忍俊不禁,時而為小佩的可愛而會心微笑,時而又為他描述的家庭溫暖而眼眶微熱。
隨著張楚墨的講述,夏琳微微閉上的眼簾后,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個活潑、執拗、充滿好奇心又重情重義的小男孩,在靈山村的陽光雨露下一天天長大。他的生活里有雞飛狗跳的吵鬧,有簡單純粹的快樂,更有對一份遙遠約定的執著堅守。
原來……你十年來的生活,是這樣平凡又溫暖的模樣……夏琳的心底無聲地嘆息,涌動著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感動,可你真是個傻瓜……竟然真的就這樣,等了我整整十年……守著那根小小的頭繩,像守著最珍貴的星辰……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這半年來緊繃如弓弦的神經,日夜被仇恨、自責和恐懼啃噬的靈魂,在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溫暖的氣息包裹下,終于徹底松弛下來。靠在張楚墨肩頭的腦袋越來越沉,意識如同沉入溫暖的海水,漸漸模糊。她強撐的眼皮終于無力地闔上,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
就在她的腦袋因為熟睡而失去支撐,眼看就要從張楚墨肩膀上滑落下去時——
張楚墨反應極快,左手閃電般伸出,穩穩地托住了她微側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如同捧著一片羽毛。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能更安穩地靠在自己肩窩處。
夜風拂過樹梢,帶來遠方山林的低語。篝火的余燼在下方營地閃爍著微弱的紅光。清亮的月光勾勒著少女沉睡中恬靜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嘴角還帶著一絲未散的笑意。
張楚墨低下頭,凝視著這張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純凈的臉龐,目光最終落在那根依舊纏繞在他右手腕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梔子花頭繩上。一個無聲的、帶著無盡溫柔和宿命般感慨的微笑,在他唇邊緩緩漾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他湊近熟睡少女的耳邊,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近乎氣音的低語,輕輕地說道:
“好久不見……夏琳。”
頭頂,浩瀚的星河無聲流淌,億萬星辰仿佛在這一刻都收斂了光芒,只為將最溫柔、最璀璨的輝光,溫柔地灑落在這片樹冠之上,籠罩著這對跨越十年時光、在血色荊棘中意外重逢的少年少女。星光如水,靜謐地見證著這份失而復得的溫暖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