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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重逢

“對不起……”張楚墨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在夏琳撕心裂肺的哭聲余韻中顯得格外清晰。他垂著頭,額發(fā)遮住了部分眼睛,但那份沉重的歉意卻真切地傳遞了出來。“剛才……是我太激動了。我不該那樣對你說話。”

看著蜷縮在樹下、肩膀仍在不住顫抖、如同被整個世界碾碎般的夏琳,張楚墨明白,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痛苦需要時間沉淀,傷口需要自己去舔舐。他默默地走到她身邊,沒有試圖觸碰,只是隔著一小段距離,也靠著粗糙的樹干坐了下來,將后背倚在冰涼的樹皮上。

幽暗的林間只剩下夏琳壓抑的抽泣和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帶著沉重的呼吸和未干的淚痕。

良久,張楚墨抬起頭,目光穿透濃密枝葉的縫隙,望向那片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墨藍色夜空。幾顆稀疏的星辰在縫隙間閃爍,遙遠而清冷。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追憶的悠遠,仿佛在對著虛空,也像是在對著身邊這個同樣被命運重創(chuàng)的靈魂,講述一個塵封的故事。

“其實……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一樣。”他緩緩開口,聲音在寂靜中流淌,“因為我的任性,我的好奇心……害得我唯一的哥哥,為了保護我,落入了不知通向何處的空間裂縫……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夏琳的抽泣聲似乎微弱了一瞬。

“那時候的我……”張楚墨的聲音里浸染著時光也無法完全沖淡的苦澀,“也和你現(xiàn)在一樣。每一天都活在巨大的自責(zé)和懊悔里,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親手毀掉了最重要的人。我把自己關(guān)起來,不想見任何人,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充滿了我的罪孽。”

他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越了十年的光陰,落回那個改變一切的雪夜。“直到……那個晚上。漫天大雪,很冷很冷。我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哭,感覺快要被那種痛苦壓垮了……然后,我遇到了一個小女孩……”

他開始講述那個改變他命運的雪夜。庭院里的積雪,漫天飄落的雪花,樹枝不堪重負的斷裂聲……以及那個像雪地精靈般突然出現(xiàn)、帶著無盡活力與溫暖的女孩。他描述著那奇妙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那場酣暢淋漓的雪仗,那不顧一切、在星光下緊緊相擁的瞬間,還有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底的誓言——“這一次,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他講述著梔子花頭繩的約定,那顆最亮的星辰,十年之期的等待……每一個細節(jié),都帶著時光賦予的柔和光暈,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xiàn)。

他沉浸在溫暖的回憶里,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溫柔的弧度,仿佛那夜的星光和梔子花香再次將他包裹。他沒有注意到,隨著他的講述,身邊夏琳的哭泣聲早已完全停止。

夏琳緩緩抬起了頭。

淚痕斑駁的臉頰上,那雙原本盛滿絕望和痛苦的眼睛,此刻卻瞪得極大,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劇烈收縮!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張楚墨沉浸在回憶中的側(cè)臉,身體微微顫抖,連呼吸都忘記了。那些話語、那些場景……那場雪、那棵樹、那個擁抱、那句誓言……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插入她記憶的鎖孔,打開了那扇同樣被她珍藏了十年的、刻骨銘心的門扉!

“……最后,她把綁在頭發(fā)上的梔子花頭繩解下來,鄭重地放在我手里,”張楚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珍重,他抬起右手,將手腕上那根纏繞了十年、浸潤了無數(shù)思念與約定的素白梔子花頭繩,輕輕解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展示在微弱的月光下,“她說,‘這個就是我們再見的信物!十年以后,我會在最亮的那顆星星下面等你!等你戴著它來找我,我一眼就能認出你啦!’”

潔白的花瓣在月光下泛著柔潤的光澤,絲帶邊緣因歲月的摩挲而略顯毛糙,卻依舊保持著那份獨特的溫婉與堅韌。

“看,”張楚墨的目光溫柔地落在那朵小小的“梔子花”上,帶著憧憬,“這就是她當時送我的相認信物。我一直好好保存著。等我完成爹娘交代的任務(wù),安頓好你,我就去找她。十年了,那顆星星,一定還在等著我們重逢。”

真……真的是你!

夏琳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血液沖上頭頂,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根梔子花頭繩上——那熟悉的編織方式,那朵小小的、她母親親手用特殊絲綢扎成的梔子花形狀,那絲帶上細微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編織紋路!絕不會有錯!這就是十年前那個雪夜,她親手解下,放在那個哭泣的小男孩掌心的信物!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近乎眩暈的狂喜瞬間席卷了她!她萬萬沒有想到,命運竟會以如此戲劇性、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將她跨越十年時光心心念念想要重逢的人,就這樣送到了她的面前!

然而,狂喜僅僅持續(xù)了一瞬,便被更深的冰冷和恐懼無情地澆滅。

她看到了張楚墨凝視著梔子花頭繩時,眼中那份毫無保留的、帶著無限憧憬的溫柔和堅定。他記得!他一直都記得!并且滿懷期待地等待著那個重逢的時刻!這份純粹的珍視,像最鋒利的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可是……現(xiàn)在的她,還是十年前那個無憂無慮、可以拉著他的手在雪地里奔跑的小女孩嗎?不!她是夏琳!是家破人亡、背負著血海深仇和可能帶來災(zāi)厄的命運的夏琳!她身邊親近的人,父母、姐姐……一個個為了保護她而倒下。她就像一顆不祥的災(zāi)星,靠近誰,就會給誰帶來毀滅。張楚墨,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她怎么能……怎么敢再將他拖入自己這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之中?那份殘酷的“可能”,是她無法承受之重。

相認的沖動被巨大的恐懼死死壓住。她不能!絕對不能!哪怕這份重逢近在咫尺,哪怕心在泣血,她也必須守住這個秘密。保護他,遠離自己,或許是她此刻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張楚墨從溫暖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敏銳地察覺到夏琳過于安靜和異常的神情。她那雙清亮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太多他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震驚、狂喜、痛苦、恐懼……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和……疏離?

“怎么啦?”張楚墨疑惑地問道,將梔子花頭繩重新仔細地纏繞回手腕。

夏琳像是被他的聲音驚醒,猛地一顫,迅速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翻涌的情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強裝的平靜:“沒……沒事。”她用力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fù)狂亂的心跳。

張楚墨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見她不愿多說,便也不再追問。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落葉,朝著夏琳伸出右手,臉上露出一個溫和而真誠的笑容,像是要驅(qū)散這林間的陰霾:“不管怎樣,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張楚墨,你呢?”他的手心向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坦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夏琳看著那只伸向自己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心臟再次狠狠一縮。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握住這份遲來的、跨越了十年時光的“重逢”。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他掌心的剎那,她的視線再次落到了他右手手腕上那抹素白——那朵小小的、盛開的梔子花。

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燙到,她的手猛地一縮,瞬間收了回來,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仿佛那根頭繩是連接著毀滅的引線,一旦觸碰,就會將他徹底卷入自己的命運風(fēng)暴。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決絕,聲音低啞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我叫……夏琳。”這個名字,此刻說出來,竟帶著千斤重擔(dān)般的沉痛。

“夏琳,”張楚墨重復(fù)了一遍,仿佛要將這個名字記在心里。他收回手,并未在意她剛才的退縮,目光掃過幽深的樹林,“那……我們離開這里吧?外面還有一個自戀狂在等我們呢,這么久沒動靜,估計都快急哭了。”他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打破沉重。

“好……”夏琳應(yīng)了一聲,掙扎著想站起來。然而,傷痕累累的身體經(jīng)過剛才情緒的巨大崩潰和長久以來的煎熬,早已透支到了極限。加上大哭消耗了太多體力,雙腿一軟,眼前瞬間發(fā)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旁邊倒去!

“小心!”張楚墨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入手處是異常的冰涼和單薄,隔著破損的衣裙都能感受到她身體的虛弱。她的呼吸急促而淺薄,臉色在微弱的月光下依舊蒼白得嚇人,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你沒事吧?”張楚墨扶著她,眉頭緊鎖,語氣帶著真切的擔(dān)憂。

“對……對不起……”夏琳靠在他有力的臂彎里,試圖站穩(wěn),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只能無力地搖搖頭,“我……沒事……”聲音細弱蚊蚋,明顯是在逞強。

張楚墨看著她這副模樣,心知她絕不可能就這樣走出去。他小心地扶著她,讓她重新靠坐在剛才的大樹旁。“你先別動,別逞強。”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將一直戴在左手手腕上的那顆紅棗大小、觸手溫潤的血色寶石解了下來。那寶石顏色深邃,仿佛凝固的血液,內(nèi)部似乎有細微的光華流轉(zhuǎn)。他毫不猶豫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鮮紅的血珠瞬間涌出。他將這滴飽含著生命氣息的鮮血,精準地滴落在血色寶石的中心。

嗡!

血珠接觸寶石的剎那,仿佛喚醒了沉睡的力量!那顆原本顯得內(nèi)斂的寶石驟然亮起!一層柔和而濃郁的血色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緊接著,一道凝練如實質(zhì)的血色光流,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從寶石中蜿蜒而出,帶著一種溫和而磅礴的生命氣息,精準地沒入了夏琳的胸口!

“唔……”夏琳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嚶嚀。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涌遍四肢百骸!那暖流所過之處,如同枯木逢春,體內(nèi)耗盡的力氣被快速滋養(yǎng)、恢復(fù)。更神奇的是,她手臂上、脖頸上那些或深或淺、甚至還在隱隱作痛的傷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破損的肌膚快速彌合,淤青消散,紅腫褪去,只留下新生的、略顯粉嫩的痕跡。蒼白的臉頰也迅速恢復(fù)了血色,連呼吸都變得平穩(wěn)有力起來。

短短幾個呼吸間,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少女,此刻除了衣衫破損,整個人已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夏琳難以置信地活動了一下手腳,感受著體內(nèi)充盈的力量和再無一絲痛楚的身體,看向張楚墨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感激:“這……謝謝你!”她的聲音恢復(fù)了清亮,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沒關(guān)系啊,”張楚墨笑著將那顆光芒內(nèi)斂、恢復(fù)原狀的血色寶石重新戴回左手手腕,笑容干凈而坦蕩,如同穿透林間陰霾的陽光,“現(xiàn)在,我們是朋友了,不是嗎?”他朝她伸出手,這一次,是邀請的姿態(tài)。

“朋友……”夏琳看著他伸出的手,喃喃重復(fù)著這個詞。這個詞在經(jīng)歷了半年的孤獨與背叛后,顯得如此溫暖,又如此沉重。她看著張楚墨真誠的笑容,心中那根名為“保護”的弦再次繃緊。她不能連累他!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異常認真,甚至帶著一絲決絕:“張楚墨……從這里離開之后,我們還是……分道揚鑣吧。”

張楚墨伸出的手頓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凝滯了。

夏琳避開他疑惑的目光,聲音艱澀卻堅定:“繼續(xù)跟我待在一起……真的會連累你們的。我的存在……會帶來危險。”她不敢說出彼岸花,不敢說出那些追殺者,只能含糊其辭。

“危險?”張楚墨眉頭一挑,收回了手,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帶著點桀驁的自信笑容,他曲起手臂,做了個展示力量的動作(雖然略顯幼稚),“沒關(guān)系啊!我可是很強的!先天滿級靈力,光屬性!而且外面還有個冰屬性的滿級自戀狂!我們倆聯(lián)手,怕什么危險?”他試圖用輕松和實力來打消她的顧慮。

“可是……”夏琳還想說什么,心中那份不祥的預(yù)感如同陰云般揮之不去。

“別可是了!”張楚墨卻不給她猶豫的機會。他猛地伸出手,不再是邀請,而是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一把抓住了夏琳纖細的手腕!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熱度。

“走吧!”他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森林外走去,語氣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一往無前的莽撞和擔(dān)當,“再磨蹭下去,外邊那個自戀狂估計真要把這片林子給哭淹了!她哭起來可兇了!”

手腕上傳來的溫?zé)嵊|感和那份不容置疑的牽引力,讓夏琳瞬間恍惚。

時間仿佛倒流。

十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那個哭泣的小男孩沉浸在失去哥哥的自責(zé)深淵里。是她,主動伸出手,不顧他的抗拒,一把拉起了他冰涼的手,帶著他跑向雪地中央,用一場雪仗驅(qū)散了他心中的陰霾。

十年后,在這片幽暗的森林里,身份調(diào)轉(zhuǎn)。陷入絕望深淵的她,被那個曾經(jīng)被她拉起的小男孩,用同樣堅定、同樣溫暖的手,再次拉了起來,帶離這片困住她的囚籠。

命運,如同一個奇妙的圓環(huán)。那份源自雪夜的羈絆與守護,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以另一種方式悄然延續(xù)。夏琳被動地被張楚墨拉著前行,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熟悉的、仿佛能驅(qū)散一切陰霾的溫度,看著他挺拔而充滿生氣的背影,心中那片冰冷的凍土,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透進了一絲名為“希望”的光芒。然而,那深藏眼底的憂慮和恐懼,卻如同藤蔓,依舊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前方等待他們的,究竟是重逢的曙光,還是更深的黑暗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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