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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消失的歷史(一)

夜色像粘稠的墨汁,沉甸甸地涂抹在城市的玻璃幕墻上。“夜色酒吧”的霓虹招牌在黑暗中妖異地閃爍,如同海里瓊魚的眼眸,吸引著穿著清涼的年輕男女。木元音癱在奔馳E級柔軟的副駕駛座里,像被抽掉了骨頭,只有目光執拗,好像來抓老公出軌的女人似盯著酒吧門口。

“還沒出來?”王瑞鉆進駕駛座,帶著一股夜風的氣息,順手拋來一瓶冰鎮可樂和一根新冰棍。

“沒。”木元音機械地撕開包裝,冰涼的棍子塞進嘴里,含糊地抱怨,“這廝簡直是創業界的苦行僧,開張最早,打烊最晚,兩點一線,活得比他那幾個染著彩虹頭、夜夜笙歌的服務員還像個服務生。”他嚼著冰,聲音帶著煩躁。

王瑞,他打小一起撒尿和泥的發小,此刻正低頭劃拉著手機屏幕,熒光映亮了他那張帶著點青春痘的胖臉。本來從小在一個小區長大,但不知怎的他老爹的生意像被財神爺追著喂飯吃,早早搬離了那個老舊小區,也早早為王瑞鋪好了鍍金的海外之路。這輛低調的奔馳E,就是他老爹龐大車庫里最不起眼的一件“道具”。這一周下來,李元的行蹤沒摸清幾條,王瑞的微信通訊錄倒是被酒吧門口搖曳生姿的姑娘們塞得滿滿當當。

“老木,”王瑞頭也不抬,手指飛舞,“我這兩周后可就飛了,大好時光你就讓我陪你在這兒當望夫石?找地兒開黑去?我請你。”

“滾蛋,”木元音眼皮都沒抬,聲音悶悶的,“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就今晚,最后一天,完事兒周末隨你折騰。”他語氣里帶著一種無奈。

王瑞撇撇嘴,知道多說無益,干脆把座椅放倒,徹底躺平,指尖在屏幕上劃出曖昧的光弧,投入到新認識的“姐姐”們編織的虛擬暖意里去了。

時間在沉悶的車廂里流淌,窗外街燈的光暈在木元音疲憊的眼簾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就在他的上眼皮快要和下眼皮徹底擁抱,意識即將沉入混沌的瞬間——

一股冰冷、尖銳、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心悸感,毫無征兆地刺穿了他的心臟!

他猛地彈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擂著一面破鼓。目光如電般掃向酒吧門口。

只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李元,此刻正以一種近乎鬼祟的姿態,從酒吧側門閃出,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鉆進了旁邊寫字樓的側門。

“我出去下!”木元音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推開車門。

王瑞正聊得眉飛色舞,頭也不抬地揮揮手,仿佛在驅趕一只無關緊要的飛蟲。

木元音兩步竄過寂靜的馬路,夜風帶著涼意灌進領口。寫字樓的側門虛掩著,像一個無聲的邀請,也像一個張開的陷阱。門內大廳空曠得嚇人,只有慘白的頂燈投下冰冷的光,保安不知去向。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側門電梯的液晶面板上——猩紅的數字“20”正冷漠地亮著。

沒有猶豫,他閃身進了另一部電梯,按下頂層的按鈕。金屬轎廂無聲上升,失重感包裹著他,電梯井道里似乎傳來某種低沉的、仿佛巨獸呼吸般的嗡鳴,又或許只是他過度緊張的耳鳴。

“叮——”

頂樓到了。電梯門滑開,一股混合著灰塵、冷風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鐵銹味的氣息撲面而來。眼前只有一條通往天臺的陡峭樓梯,以及一盞鑲嵌在墻壁里的、閃爍著幽幽綠光的應急指示燈。那綠光在黑暗中跳動,如同某種活物的瞳孔。

木元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脊椎,但體內那股被心悸點燃的、混合著少年意氣與莫名執念的火苗,驅使他放輕腳步,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向上摸去。天臺的門虛掩著,漏出一線外面更深的黑暗和城市遙遠的喧囂。

他屏住呼吸,湊近門縫。

李元就站在天臺的中心,背對著門。夜風掀起他單薄的外套下擺,他的身影在空曠的天臺上顯得異常孤獨,又帶著一種詭異的…惆悵?裝什么深沉!木元音心里暗罵,緊張中混雜著鄙夷。

就在這時——

“叮!”身后另一部電梯抵達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樓道里炸響!

木元音魂飛魄散!千鈞一發之際,多年翻墻逃課練就的本能救了他——他像一片被風吹起的落葉,猛地縮身滾進樓梯旁那個堆滿雜物的掃帚間。門板合攏的瞬間,他透過門板上一道細微的縫隙,死死盯住外面。

兩個穿著藏藍色制服的身影,如同獵豹般迅捷地從電梯里沖出,直撲天臺入口!動作干凈利落,帶著職業特有的冰冷壓迫感。木元音甚至清晰地聽到了黑暗中那令人牙酸的、金屬部件精密咬合的“咔嚓”聲——是槍械保險打開、子彈被推入膛線的聲音!

這孫子到底犯了什么天條?!木元音縮在散發著霉味的掃帚堆后,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腸子都悔青了。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凍僵了。

“警察!雙手抱頭!蹲下!”天臺門口傳來一聲短促嚴厲的斷喝,如同鋼針扎破夜幕。

木元音死死咬著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卻依舊按捺不住那該死的好奇心。他顫抖著,將眼睛死死貼住門板那道狹窄的縫隙。

視線穿過縫隙,聚焦在天臺中心。

李元……竟然還是背對著警察,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仿佛對身后的槍口和厲喝置若罔聞!他瘋了嗎?!

下一秒,驚悚的劇變發生了!

李元猛地轉過身!

木元音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瞬間沖上天靈蓋,幾乎凍結了他的思維!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

黑暗中,李元的眼眶里,兩點幽綠的光芒驟然爆亮!那綠光濃稠得如同煉獄深處的鬼火,冰冷、暴戾、不帶一絲屬于人類的溫度!仿佛嗜血的野獸!

“呃啊!”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傳來。

木元音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么!只感覺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憑空炸開!站在最前面的那名警察,就像被一柄無形的攻城巨錘狠狠砸中胸口!整個人炮彈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天臺邊緣冰冷的混凝土護欄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他身體痛苦地弓起,一口鮮血抑制不住地從嘴角噴涌而出,在慘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另一個警察反應不可謂不快,在那綠光亮起的瞬間,手中的槍口已然噴吐出橘紅色的火焰!

“砰!”槍聲撕裂了寂靜!

然而,子彈的軌跡在木元音驚恐的視線中發生了詭異的偏折!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嘆息之墻!緊接著,開槍的警察整個人如同被一只無形的、來自深淵的巨手攫住!一股無法抗拒的、狂暴的慣性力量將他整個人硬生生地扯離了地面!他像斷線的風箏,又像被隨手丟棄的破布娃娃,慘叫著,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越過那低矮的護欄,瞬間被天臺之外無盡的、黑暗的虛空吞噬!

夜風呼嘯著灌入天臺,帶著樓下遙遠街道模糊的喧囂,卻再也聽不到一絲墜落的聲響。

死寂。

只有那兩點幽綠的光芒,如同來自地獄的燈塔,冰冷地懸在空曠的天臺中心,緩緩轉向了掃帚間那扇虛掩的門板……

木元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冰冷的汗水浸透全身,牙齒不受控制地瘋狂打顫。

*那個被無形力量砸飛的警察蜷縮在冰冷的水泥護欄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帶出大股大股粘稠的、帶著泡沫的鮮血,浸透了藏藍色的制服前襟。劇痛讓他面目扭曲,身體像蝦米般弓起,痙攣的手指卻死死摳住對講機的通話鍵,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地…地勘…頂樓…支…支援…快…來啊!”

木元音的視線本能地掃過空蕩蕩的護欄邊緣,下方只有城市深淵般吞噬一切的黑暗和越來越近、越來越凄厲的警笛嘶鳴。他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脊椎,胃袋猛地抽搐,酸腐的液體直沖喉頭。

李元暗罵一聲,耳中捕捉到四面八方驟然響起的、如同群狼圍獵般的凄厲警笛。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瀕死的警察,身形微動,竟如一只巨大的夜梟,自天臺邊緣無聲地滑翔而起,瞬間沒入旁邊高樓濃重的陰影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木元音再也支撐不住,“哇”地一聲干嘔起來,胃里翻江倒海,膽汁混合著恐懼的苦澀涌上口腔。他強忍著劇烈的眩暈和惡心,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向那個仍在痛苦掙扎的警察身邊。警察的嘴里還在不斷涌出猩紅的血沫,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是破風箱在拉扯。

這時,對講機里那個清冷的女聲響起:“匯報情況!李元位置?警員狀態?”

木元音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抓起那沾滿溫熱粘稠液體的對講機,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反胃而扭曲變調,幾乎是哭喊出來:

“他跑了!李元…他跳過去了!像鬼一樣…沒影了!”

“這里…這里快不行了!血…好多血!”

“另一個…另一個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啊!”

“快來人!求你們了!快啊!”

死寂的夜空中,李元癱坐在冰冷的空調外機旁,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每一次抽搐都像是被無形的巨錘反復砸中,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豆大的汗珠爭先恐后地從他慘白的額頭滾落,砸在生銹的鐵皮上,洇開深色的、絕望的濕痕。

“呵,”一個清瘦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濃得化不開的陰影里析出,聲音年輕得過分,卻帶著淬過冰的寒意,“殺了兩個警察,把自己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破爛樣子?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誰?!”李元猛地抬頭,聲音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被夜風撕碎。

“執行局,執行官,林爍白。”陰影中的年輕男人向前一步,慘淡的月光終于吝嗇地勾勒出他的輪廓。那是一張過分精致的臉,俊美得近乎妖異,連最自負的美人也要心生妒意,只是那雙眼睛里的冷光,卻讓人忽略了他可能還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只剩下刺骨的寒意。“現在,我問,你答。”

李元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執行局!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背后意味著什么,那是比都市傳說更恐怖的現實!坊間流傳著最絕望的忠告:千萬不要被執行局盯上,因為一旦被他們盯上,連羅剎鬼來收你,都算是一種仁慈的解脫!

“地標的坐標信息,在哪?”林爍白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詢問一件無關緊要的雜物。

“我…我沒看過!”李元的聲音因恐懼而尖利,“但資料…資料在我同伴手里!我知道他在哪!我帶你去!”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只是徒勞地滑倒,像一條瀕死的魚。

“不必。”林爍白垂下眼瞼,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李元,眼神里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悲憫的漠然,“我自己去問。”

“不!你不能殺我!”李元驚恐地嘶喊,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抓出刺耳的聲音,“只有我活著!只有我親自去!他才會說出資料的位置!他只聽我的!”

“為什么?”林爍白微微歪頭,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露出一絲孩童般純真的困惑,說出的話卻比刀鋒更冷,“你是他爹?”

“什…什么?”李元完全茫然了。

“你的命,已經沒有價值了。”林爍白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右手卻快如鬼魅般從腰間一抹。一道冷冽的銀光在月色下乍現!那柄造型奇古的短刀,如同毒蛇的獠牙,精準而冷酷地沒入了李元的心臟!滾燙的鮮血瞬間涌出,浸透了李元胸前的衣料。“現在懺悔,”林爍白的聲音貼著李元的耳朵響起,冰冷而清晰,“或許還能跟地獄討個折扣。”

李元眼中的光芒迅速渙散,身體最后的抽搐也歸于沉寂。林爍白緩緩抽出短刀,甩掉刃上的血珠,看著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睛,淡淡補了一句:“不過,像你這樣的,大概連地獄都懶得收。”

“你不該殺他。”一個慵懶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死寂。只見林爍白腳邊那片最濃的陰影里,一團蓬松柔軟的白影無聲無息地“浮”了出來——竟是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它蹲坐在月光下,碧綠的貓瞳在夜色中幽幽發光,口吐人言:“說是組織,其實就是他靠握著別人把柄維系的一盤散沙。其他人沒那么容易開口的,殺了頭羊,羊群只會更警惕地把秘密嚼碎了咽下去。”

“無所謂。”林爍白甚至沒有低頭看那只貓,目光依舊投向遠處懸在摩天樓頂的那輪冷月,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撣去一粒塵埃,“只要知道人是誰,總有辦法撬開嘴。只是看著這些蟲子,有點…膩煩。”

白貓優雅地舔了舔爪子:“人已經鎖定了。一個女孩,高三,在李元的酒吧里做兼職。”

林爍白終于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腳邊的白貓,嘴角勾起一個極淡、卻毫無暖意的弧度:“我說鏡,下次見面,能不能讓我見見你的真身?我們都認識快三年了,你每次不是頂著別人的臉,就是塞進貓啊狗啊的身體里…這次這只,”他挑剔地打量著白貓圓潤的身形,“嘖,該不會是本體太胖,意識塞不進更苗條的軀殼了吧?”

白貓——鏡,似乎毫不在意他的調侃,碧綠的貓瞳閃過一絲銳利的光:“我們還找到了‘元’的蹤跡。”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林爍白臉上那點若有似無的笑意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實質的專注。他蹲下身,視線與貓瞳平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確定?”

“確定。”鏡的聲音也凝重起來,貓尾在身后輕輕擺動,“只是…他好像和檔案里記載的…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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